12.第十二章_喜欢我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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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靳霜关上病房门,转头看郁子婧已经坐在床上了,不知道是不是酒醉头疼,她看郁子婧面色有些发白。

  靳霜推着轮椅慢慢过去,小声唤道:“子婧?”

  郁子婧垂头看她,眉头紧紧皱起,就这么定定看着她,靳霜在她如此眼神下手心冒汗,心跳加速。

  房内很久都没人说话,郁子婧和靳霜只是互相对看,靳霜有些压不住气,她手指摸在轮椅边缘,指腹摩擦,偏头问道:“子婧,你怎么了?”

  郁子婧似是回神,空洞的眼睛有了亮色,继而看向靳霜,唇角动动,双手捏起疑惑道:“靳霜?”

  她语气里还有几分不敢置信,靳霜没回话,郁子婧蹙了秀眉:“我是在做梦吗?”

  靳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不是,你没有在做梦。”

  郁子婧一把拉住她手:“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还在恨我,都不肯和我说话了吗?”

  靳霜有些莫名,她察觉到不对劲细细询问:“我恨你?”

  郁子婧双肩松垮,头垂低,双手搅在一起,指尖发白,靳霜心疼的用掌心覆盖她动个不停的双手,郁子婧抿抿唇,声音很小,她说道:“嗯,你恨我去找你去迟了,回来都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联系,我找你,你还躲我……是不是?”

  靳霜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回什么话。

  房内郁子婧还在喋喋不休,什么雨下太大了,什么她找了很久,什么家里人都不让她出去,靳霜心头宛如被刀割了般,疼得厉害。

  她没想到当年离开之后,郁子婧是那样想的。

  靳霜眼圈通红,嗓音沙哑,她掌心在郁子婧双手上摩擦,安慰她:“没有,子婧,我没有怪你。”

  郁子婧瞬间扬眸:“真的吗?你真的不怨我?”

  酒精上头,郁子婧只有在此刻才问出压在心口的包袱,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反问,是不是靳霜觉得她当初去的迟了,是不是仍旧怪罪她,所以在离开后,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甚至见到她,都躲着她。

  此刻听到靳霜说的不怨她,郁子婧瞬间就卸下包袱,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是被风一吹就飞远了。

  这样的感觉太奇妙了。

  靳霜扬眸看她困顿的闭上双眼,她扶着郁子婧的双臂慢慢睡下,帮她盖好被子才推着轮椅到窗口,窗口下方有一块凹进去,里面放着一盒女士香烟。

  靳霜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燃,也没吸,只是看着她燃烧。

  猩红的颜色在眼前跳跃,将她拉到那段过往里。

  年少总是不知事,靳霜三岁就被妈妈送到郁子婧家,郁子婧比她大一岁,很调皮,见到她后就带着她捣蛋,处处惹事。

  她那时候内向,跟在郁子婧身后上坡下水,每次回到家都是一身脏兮兮。

  免不了一顿打。

  郁子婧每次都在舅妈拿棍子的时候趴在自己身上,还扬言要打就打她,不许打她妹妹。

  那时候的郁子婧,真是可爱的发紧。

  靳霜掸了掸烟灰,袅袅雾气飘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们从三岁一直到十岁,相互陪伴,后来村上开山凿石,巍峨的山被砸的东一个坑西一个洞,村子附近连着的两座山皆是如此,年少的她们对什么都好奇,见到凿山的机器更觉得好玩,便跟着一路去。

  那天,天气不好,阴风阵阵,随时都有落雨的可能。

  她们两个跟着机器车走了很远,工人都下班了,她们还沿着被砸开的洞边缘闲逛。

  直到太阳下山才知道要回家,许是着急了点,回家的路上没注意路,她脚滑腿崴了,还掉进了一个坑里,四周空旷,没有能抓的东西。

  郁子婧站在上面干着急,她想用树枝勾着自己上来,却试了两次没能成功,看她急得满头大汗,自己道:“姐,你回去让舅舅来吧。”

  那时风更大,郁子婧忙起身和她道:“靳霜你别害怕,我去喊爸爸来。”

  她去搬救兵了。

  那时候不过十来岁,独身在大山的坑里,岂有不怕的道理,听到风呼啸的声音便瑟瑟发抖,毛骨悚然。

  只是相信郁子婧会来找自己的,她抱着这个念头一直待在坑里,半步都不敢挪动。

  可惜老天爷似是觉得她不够可怜,半个小时后,落下了倾盆大雨,她的试图呼救被雨声压住,困在这小小的坑里,就如同她此刻,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被雨淋了多久,伸手看手指尖,有些发白,外面只有狂风怒吼,大雨连绵,没有一丝声响。

  或者她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半圆的坑里都没有藏身之处,只能眼睁睁看着雨点悉数砸在身上,有些疼,还有些头晕。

  脚踝处更疼了,动一下都是刻骨的痛,她宛如濒死的鱼瘫在海岸上,苟延残喘。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逐渐淡去,眼前有了亮光,郁子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一伸手就紧紧搂住自己,情绪激动道:“靳霜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她缓缓开睁眼,面前的郁子婧浑身都是泥巴,满脸的水渍,大雨沿着她面部轮廓滴进土里,她双眼亮晶晶的,眼神里满是愧疚。

  她想伸手摸摸郁子婧的脸,身体软绵绵的,连伸手都做不到。

  昏迷后,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响,让她别怕,别睡觉,让她和自己说话,让她放心,她会带着她出去。

  她是被郁子婧背出去的。

  偌大的山上仿佛只有她们俩人,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唯有一缕亮光闪烁。

  再醒来,是在医院里,舅舅和舅妈在不远处,没注意到她醒过来,两人还在嘀嘀咕咕说话。

  在她印象中一直温软的舅妈小声道:“你说说这孩子,怎么劝都不听,霜儿是不错,但我们不能一直带着她吧?你妹妹不要她就一直放我们这,我本来就不同意子婧的事,是你一直说我才同意了,我和你说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要霜儿了。”

  舅舅敦厚的声音被隔离在外,在舅妈说完话还有几个帮衬的,都在说:“是啊,你妹妹的累赘,也就你们傻乎乎帮着养,没看你妹妹都不要了吗?”

  声音不知道是谁的,只觉得飘得很远。

  嘈杂的讲话声还在继续,什么私生子,昨夜的机会刚刚好可以扔掉,什么他们当初就不该收留,都是子婧那孩子不懂事非要去找。

  靳霜躺在病床上沉默,小小的拳头捏紧,逼着自己没发出一丝声响。

  眼圈已经通红,唇角都要被她咬烂了,她全身都疼,但抵不上心疼,那处仿佛被戳了个洞,带着痛意的鲜血在肆意流淌,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自那后,她沉默了很多,也断断续续从别人那里知道那晚的情景。

  子婧回家后告诉舅舅和舅妈,让她们去找自己,舅妈反而将子婧锁在屋子里,还和舅舅说,要去就离婚。

  那夜他们家吵闹不断,引得无数乡亲过来劝架,他们都在劝舅舅放弃自己,反正是累赘,不如就此放手,就当没遇到,反正他妹妹都不要了,肯定不会怪他的。

  舅舅被一伙儿人拉扯住不让动,子婧躲在一旁偷偷听到了,她从窗户口逃出来,还试图带着梯子,奈何太重,她只得用板车推着梯子往山上走。

  那时候山头多,坑也多,子婧在雨里喊了很久,也找了很久,小小的身板推着板车四处呼叫,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就在她急哭的时候见到了凿山机器,她忙推着过去,果然见到了那个坑,和坑里已然蜷缩在一起的自己。

  怎么样从坑里救出自己的,子婧从没说,但是她不说,自己也知道,肯定不容易。

  她在病床上躺了两礼拜,子婧却睡了一个月,醒来还抱着她手臂摇晃,态度和从前一模一样。

  只是她,不再是从前的靳霜了。

  这件事没多久,她就被接到城里了,比乡下的日子好一点,没有大人处处嚼舌根,没有小孩在背后戳脊梁骨,也没有那么多异样的目光。

  但是她就是不习惯。

  这里什么都好,甚至衣食住行都比乡下好得多,但唯独没有子婧了。

  她不止一次偷偷跑回去,怕被舅妈发现,她只敢远远看一眼又坐车赶回城里。

  逢年过节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只是她每次靠近子婧,舅妈那眼神总是让她想起那夜,明明是透着笑意,却冷飕飕的。

  此后,子婧见到她过来,她便偷偷走开。

  一支烟燃尽,靳霜从回忆里抽身,她当初只顾及到自己,完全没想到郁子婧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包袱有多重啊,让她醉酒了都念念不忘。

  靳霜掐灭烟头,将窗户关上,推着轮椅到床边,郁子婧已经抱着被子浅眠了,醉了的她反而睡相挺好,不卷着被子也不横七竖八,反而规规矩矩睡在半侧,眉目温软。

  一想到这个人将自己独身从山坑里背出来,靳霜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明明这不宽的肩膀,却架得住一条生命,让她有了重生的机会。

  靳霜凑到郁子婧眼前细细看她眉眼,手指覆在她长睫毛上,睡在床上的人眼珠动了下,随后缓缓睁眼,和靳霜对视。

  明明酒醉的人睡着很难醒,郁子婧却恰恰相反,今晚都不知醒了多少次。

  靳霜看她目光涣散,透着朦胧的雾气,眼睛眨了下对自己道:“靳霜?”

  语气好似孩子般。

  随后她掀开半边被子:“快来睡觉!明儿妈妈又要喊我们早起了。”

  靳霜顺从点头,从另一旁爬上床,还没睡好就被郁子婧全部抱住,她满足吸了口气,仰头:“哪,给你个亲亲,快睡觉吧。”

  她说罢凑到靳霜的脸颊上小鸡啄米般亲了下,随后头埋到靳霜的胸口蹭蹭,还不忘说:“好舒服啊。”

  靳霜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脚无措,面上瞬间涌上潮红,仿若高烧般烫人,直到郁子婧在怀中寻到了合适位置睡下,靳霜才动了动身体。

  明明喝酒的是郁子婧,此刻醉的却是她。

  靳霜低头看眼郁子婧的发顶,嗓子口发紧,她觉得赵熠说得对,再不节制,那汹涌的感情就如同决堤的河水,将她彻底淹没。

  可她……不想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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