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下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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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方垚一听,登时奇道:“没去?什么意思?”

  那小厮道:“我们跟着段老板的马车到了吹雪台,却没见到人从马车上下来,一看才知,里面竟然是空的。我们察觉不对,便沿路折回去找,打听到段老板换了另一辆马车,往城外去了!”

  “城外?”方垚眉头紧皱,心里疑惑,段小双既然答应了他要拿到香料配方,不去吹雪台,去城外做什么?

  难道段小双还有事瞒着他?

  方垚心惊肉跳,立刻便问:“横刀镖队几时出发的?”

  身边有人答:“两个时辰前。”

  “车上运的是什么?”

  “偷偷验过了,确实是药材。”

  方垚冷笑一声:“真亦假时假亦真,一点破药材,就将横刀镖队调离我身边,段小双,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他大手一挥,说道:“飞鹰传书给疤老二,看好出城的那几条路,务必将人拦下来,死活不论。”

  “是。”身侧人领了命令转身离去,不多时,一只灰褐色的苍鹰出现在低空,盘旋两圈后便迅速飞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垚满脸怒气,又推开门,想也不想便将李阐踹了一脚。

  李阐刚刚已将那些话听得清楚,挨了一脚,趴在地上欲哭无泪,辩解道:“我真的不知道!”

  方垚冷眼看着他,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有半句虚言,我保证你爹娘明早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的尸体!”

  “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阐求饶道。

  方垚:“我问你,段小双最近有什么异样?”

  李阐面如土色,嘴唇颤抖:“这……他,他……”感受到来自方垚的眼神压迫,他鬓角出汗,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日他前往段小双住的旧院子时,段小双病恹恹的倚在椅子里,唇角和脖子都有明显的痕迹。

  在长久的思维灌输里,段小双和他那妓子出身的娘亲生的一样貌美,虽然被告诫离他远点,但是出于少年心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当段小双将李明竹踹下台阶,注意到了他,便抬头对他一笑,李阐浑身一颤,好似见到了布满漂亮花纹的毒蛇朝他吐信子。

  段小双锋利、尖锐,像一把断掉后又复原的刀,裂痕犹在,却丝毫不影响旁人夸一句好刀。这把刀没有任何羁绊,也不需要。

  那是谁能带给段小双那样的伤痕,他看着无情无欲,既不寻花问柳,身边也没有一个体己的女人。

  也兴许是一个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阐当时虽然好奇,又有求于段小双,只能将千丝万缕的猜测埋进心里,如今被方垚逼问,便一股脑地全部倒了出来。

  方垚却神情凝重,他也想到了昨日饮酒时,段小双手腕乌青未消,只是段小双自己不在意,他自然而然没有多问,现在想来,疑点重重。

  木达勒尤其喜爱漂亮纤细的少年少女,十三四岁最好,因为他觉得这个年纪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身心都是最为纯净的。

  段小双年纪虽不符合,但看在那张脸的份上,木达勒也不会拒绝。

  方垚来回踱步,嘴角向两遍耷拉,语气森然:“原来如此。”

  思绪回转之间,方垚已经认定段小双早已和木达勒暗通款曲,所以才敢那么笃定能拿到香料配方。

  木达勒当年既然能给段月儿留下述香记的原稿,说明这二人关系匪浅。方垚一介粗人,都知道书籍的原稿必然凝聚了着作者多年心血,段小双狐狸成精,不可能不知道,却瞒着他,将原稿压在手上,要拿捏什么把柄?

  今晚他不去吹雪台,又想去哪儿?

  方垚拳头握紧,心想,下贱的东西,和你称兄道弟两句,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转头吩咐道:“派两个人守着斋岳赌坊,我就不信,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他不信段小双有这个气魄能抛下处心积虑得来的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小双确实舍不得。

  和方垚猜测的不一样,段小双没有出城,而是进了吹雪台,以另一种方式。

  但是他确实要给方垚造成这样一个错觉。

  他和三桃沟通好,半路跳下马车,和提前买通的侍从互换衣服,摇身一变,成了身穿波斯服饰的俊美少年,堂而皇之地进了吹雪台。

  波斯服饰以黄红为主,段小双鲜少穿这样的亮眼的颜色,衬得肤色雪白。衣襟是交领,襟边绣着一串亮片,肩袖是薄纱,布料顺滑,不用摸都知道是极好的料子,腰间束着宽带,上面绣着古朴的花纹,再往下是形制特殊的裤子,又宽又大长,却在脚踝处收紧,赤着脚,整个人看起来很轻盈。

  他解开发髻,漆黑的长发在肩颈后背铺开,像是展开尾羽的孔雀。

  段小双学着其他侍从的模样,分出几缕头发编成小辫,左右往后一绑,其余的头发就老老实实被拢在其中。

  天还未入秋,空气中已有了些许凉气,段小双赤脚在吹雪台的九曲回廊上走,从他身边的经过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和他一样的打扮。

  传言也并非都是假的,木达勒确实养了诸多漂亮的少年少女,他们经过段小双时虽没有停下脚步,但目光却在他身上停留,段小双能够感受到这种没有恶意的,只是单纯好奇的打量。

  段小双猜测是因为他们都彼此相识,看见自己这么一个陌生面孔,自然感到好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有一个少女突然停下脚步,脚下转了方向,走了过来,和他并肩而行,少女手中还端着银盘,里面放着一碟葡萄。

  少女问:“你是谁?瞧着面生,外面混进来的吧。”

  段小双不做隐瞒,说道:“怎么看出来的?”

  少女道:“这里形形色色有近百人,你长得确实好看,混进来很容易,但有一点,你没有办法伪装。”

  段小双不禁好奇,“是什么?”

  少女抿唇一笑,说道:“你没闻到吗?空气里有一种香味。”

  还未进吹雪台,段小双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香味似花香,却不似寻常花香那般争奇斗艳,反倒淡雅绵长,融在空气之中,甫一嗅吻会觉得有香气萦绕鼻息,特地去闻反而察觉不到,随着呼吸起伏,这香气已经沁入肺腑,只觉通体舒畅,却不知原因几何。

  吹雪台有百花园,但是却不是百花盛开时节,这一路上也没有摆放香炉,侍从的腰间甚至没有挂香囊,但是这香味却持久不散。

  段小双的目光落在少女的面庞上,她五官灵动,有一双杏眼,唇上抹了胭脂,应当不过十五岁的样子,比三桃还要小两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察觉到段小双的目光,少女微微侧着脸,段小双说道:“是你们身上的香味。”

  少女点头,反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来找木达勒,还给他一件东西。”

  “你和我家主人认识吗?”

  段小双想了一下,说:“算是吧。”

  少女显然不信,认为他在扯谎,说道:“我可以帮你转交。”

  “不行。”段小双摇头,“我必须亲自交给他。”

  少女一撇嘴:“今晚有贵客要来,你可能见不到他,只能等宴会结束之后了。”

  段小双心下想了想时间,方垚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他不能等,拒绝道:“我等不了。”

  “这么紧急?”少女微讶,细眉一蹙,似是下了决定,“好吧,那只能用这个办法了,你拿着葡萄,代替我的身份去宴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小双没有想那么多,他只要能借此和木达勒攀上交情最好,即使不能,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能真正拿到香料配方,这也不是他的目的。

  今夜月色正好,宜宴请,也宜设局。

  段小双一晃神,银盘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听到少女嘱咐道:“这葡萄要送给主位的贵客,你送上去之后,就可以退到木达勒身边,再寻个机会将东西交给他。”

  主位的贵客?

  木达勒做东于吹雪台开宴,已是十分大的手笔,客坐主位,想必身份尊贵,风津有这样的人物吗?

  段小双正想着,眼皮一跳,赶紧将那点念头掐灭。

  不可能是连珩,按照时间,他已经作为段小双关键性的一环在离开风津的路上,没有意外的话,会遇上流寇拦路。

  倾巢而出的流寇,正是收到了方垚的指示,守在出城的几条路上,预备拦下“段小双”。

  拦下的马车中是谁都不再重要,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兵刃相见,刀剑无眼,死伤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亡命之徒眼中没有仁义道德,自然也不会有天潢贵胄,即使得知了所劫之人的真实身份,也会将错就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王连珩在闵州境内遭遇流寇,此事必将掀起轩然大波,朝廷降罪下来,又有几人能够承受?

  一旦此事定性,段小双会让方垚同闵州流寇暗中勾结的消息传遍大沂,到时候多的是人和方垚撇清关系,也不差他一个。

  章齐帆首当其冲,为求自保,必会全力清剿闵州流寇,到那时,闵州海晏河清,人人皆可行商做买卖,段小双也能将方垚的生意分了,左右无人接手,在他手里也算是继承他大哥的遗志。

  段小双自认是做了一件好事,也自认一切都并无纰漏。和流寇勾结的是方垚,这是既定的事实,朝廷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结果,章齐帆巴不得早些结案。

  而那封向章齐帆打探燕王的信,段小双也在赌,赌章齐帆会保他。

  闵州十三城,以风津为首,章齐帆需要一个方垚这样的角色。

  方垚成为众矢之的,章齐帆无能为力,而想要抹去段小双在这件事中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不难。

  更何况,他能直接拿捏段小双的把柄,比和方垚合作来的更加自由。

  段小双不喜欢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他敢压下赌注,只能说明他有九成的把握,至于剩下的一成,对曾经的段小双来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但现在,有了一个更加具体的名字——连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及此,他又叫住将要离开的少女,问道:“那位贵客,长什么模样?”

  少女道:“我并非近侍,看不太清,只知道是个男人。”

  段小双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他转身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忘了问这少女的姓名,回过头,对方已不在原处。

  他跟随侍从一路前往宴台,另有一批衣着亮丽的侍从接过他们手中的点心水果,分别送至客人桌前,段小双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退,站在角落,垂下头,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宴上推杯换盏有几回,段小双听不清,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木达勒的笑声。

  此时圆月当空,和段小双预料的时间已十分接近,他心中难免有几分焦灼。

  面前有一男一女两位侍从各自手持一青玉壶,高台之上舞曲一停,便准备前去奉酒,段小双已经往前一步,从男侍从面前接过青玉壶,轻声说:“让我去。”

  话音未落,一侧的女侍从目不斜视的先一步踏上台阶,段小双落后三步,跟着走上去。

  主位为尊,先前几次的奉酒皆是女子先行,为主位上的客人先一步斟酒。

  段小双低着头,目光看着前面侍从裙摆上的珍珠,然后转了个方向,也就是趁这个时间,他看到那个高坐主位的贵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匆匆一瞥。

  他的脚步是稳的,手也是稳的,可偏偏青玉壶里的酒却如浪涛一般翻涌。

  他半跪下来,为木达勒斟酒,腕子一翻,递上一杯酒。

  木达勒看到了他的脸,动作一滞,绿眼睛里闪过一丝讶然。

  “你……”

  主位上的男人突然发问:“木达勒,这是什么酒?”

  木达勒回答:“此酒,名唤美人春。”目光却没有从段小双身上离开。

  “哦?”男人似是笑了,“既叫了这个名,为何不是美人斟酒?”

  木达勒哈哈一笑,回道:“吹雪台有三百男女,论相貌皆是上等,我能为香排列优劣顺序,却无法从这三百美人中选出一位真正的绝色,只因这三百人各有特点,各自为美。”

  他持杯遥遥一敬,“燕王殿下此前一直一言不发,鄙人胆战心惊,以为王爷对此宴此景感到不满,原是觉得美人不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珩目光在台下众人身上犹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说:“美则美矣,未尽善焉。”

  木达勒是个豁达的人,闻言便道:“王爷实在太苛刻,这天底下兴许不会有人能得到王爷的一句称赞了。”

  连珩却没有回答,他饮尽了杯中酒,语气调笑:“怎么没有?”

  木达勒坐姿一变,抬手一指整个吹雪台,奇道:“那就请王爷看中之人上前斟酒!”

  木达勒身体前倾,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到了留在桌上的,以水痕所书写的三字——段小双信息传达到位,垂着头起身,缓缓后退。

  他绾在后背的长发因为他弓身的动作而落在他的颈边,他捏着青玉壶的手极用力,以至于手背暴起青筋,动作却放得又轻又缓。

  连珩出现在这里,扰乱了他的思绪,而他所设想的计划也因此有所改变。

  段小双就想这么转身离去,他没有迟疑。

  连珩自然看出了这一点,目光栖在段小双后背,沉声道:“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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