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_承恩侯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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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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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俩相视一笑,仝则觑一眼裴谨脸上的表情,温柔和煦,让人看了只觉如沐春风。提起的心瞬间落下去,还好,看来这位侯爷并不打算当场揭穿他那天“话密”的失礼举动。

  可二奶奶许氏却有点不自在,掖着帕子道,“叔叔来的正好,我总觉两个有些多了,加上之前的安平,孝哥儿身边平白放着三个,用的着么?跟他的人可都是二两的,倒不如精简一些,省的……”

  “不用省俭,”薛氏打断她的话,断然道,“钱从我账上走,不必动二房的。”

  话说完,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静得颇有几分尴尬和诡异。

  裴谨看着薛氏,笑得委婉,“母亲又说玩笑话,有伯伯叔叔在这里,怎么还能让母亲破费。这笔钱我来出就是。”

  他表了态,再看那厢大爷裴诠呢,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开一言,半晌摸了摸鼻翼,半遮挡的眼神却暗暗飘向了许氏那边。

  薛氏沉了沉嘴角,也不理会旁人,专注对裴谨道,“他们两个都是读过书的,有些底子,刚才的问题你也听了,我觉得都有道理,两个人亦刚亦柔,一软一硬,正好搭配着,督促孝哥儿上进。”

  许氏才受了抢白,锐气却不减,干笑两声接口道,“太太这话说得,好像孝哥儿不知上进似的,倒要教两个下人专门提点。”

  薛氏没接茬,只管去拿茶盏喝茶,许氏似乎也习惯被婆婆晾着,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稀薄的笑。

  不过很快,那笑容就凝固了,因为裴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说不上多犀利,却让她心口无端端地乱跳了几下。

  裴谨警示完嫂子,收回视线,“母亲看好了,儿子自然没意见。孝哥儿的西席是我专从松江请回来的,顾先生算学极好,天文地理都精通,另外也懂些西语和日文。”

  听这意思,天文地理加上数学,除此之外还要上至少两门外语!

  仝则听着暗暗嗟叹,可怜裴熠小小年纪,竟要学这么多门功课,负担之重简直不输重点小学的学生,不过语言这东西嘛,确是越小接触越好。

  所谓的精英教育,其实在任何时代都差不离,总有一段漫漫长路需要跋涉。

  感慨完毕,忍不住再叹一句,做贵族真不容易!

  此后仝则和谢彦文便开始做起裴熠的书童加伴读,因府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薛氏又怕小孩子难养活,平日并不让他们称裴熠为小爷,只叫一声孝哥儿即可。

  为照料起来方便,二人也搬到了裴熠的小院子里居住,仍旧是两人一间,但条件明显更好了,屋子里不光有穿衣镜,后头更有单独的浴室可以使用,再也不用在公共浴室和旁人一块洗澡,仝则犹是非常满意。

  二房院子不小,裴熠居住的地方离许氏还有点距离。而裴熠身边除了他二人,还有一个打小就伺候的小厮,叫安平,今年十五岁,母亲是薛氏身边经管衣裳首饰的管事娘子,在府里很有体面。

  安平在服侍孝哥儿的下人中也是最得意的,他身量不高,长着一张圆乎乎的脸,常带着笑模样,说话慢条斯理,是那种会让小孩子觉得很有亲和力的类型。

  虽然安平日常会陪裴熠一起上学,可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资质平庸型,学得半通不通,当然也就不能引导辅助哥儿,“这下好了,往后我只管哥儿的衣食出行,学业大事嘛,就靠你们二位了。”

  谢彦文不吱声,依旧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派头,仝则面上含笑,谦虚应了两句。三人年纪相当,各自分工倒也相安无事。

  裴家没有所谓家学私塾,所以专门请授课老师来教学。顾先生是鸿儒,年轻时曾任职于总理衙门,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外交部,因出过洋,为人见多识广,言谈风趣幽默,还通晓一些军工方面的知识。

  学堂里设有小凳子,整个教学过程中,仝则和谢彦文陪坐在后头旁听。举凡裴熠口渴或是要如厕,他二人便从旁伺候。

  至于知识内容,对仝则而言没什么难点,还能借机复习一下日语、法语,毕竟这个时代的文法用词和后世还是有区别。当然更有趣的,是能听到很多现阶段的海外轶事,了解大燕民风开化的程度,从而知道至少在大城市,文明程度已不亚于后世清末民初时,国家上下都充溢着一种积极进取和务实的态度。

  大国崛起梦就这样在这个时空中实现了,甚至还发展出了帝国主义,好与不好姑且不论,作为一个中国人,仝则内心还是架不住热血涌动,燃起了深深的自豪感。

  日子平静如水地流过,到了夏天,顾先生预备开始准备一些随堂测验。那日正在讲授法语文法,裴谨忽然一身便服,推门而入,裴熠等人见了忙起身行礼。

  裴谨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下,自己挑了角落处坐下,并不多言。

  顾先生当然清楚裴谨想听什么,于是挑了卢梭忏悔录中的一篇念了一段,其后用法语问裴熠一些问题。开始裴熠还答得不错,但当先生故意在提问中设套儿,他就开始有点含糊了。

  这考校方式类似阅读理解,旨在检验裴熠是否读懂了文章,而问题本身很具迷惑性,难为他小小年纪,实在很难在短时间内分辨得清。

  听着裴熠支支吾吾,仝则为他捏一把汗的同时,转头看了看谢彦文,后者脸上千年难遇的,居然现出了点焦急不安。

  通过小半年相处下来,仝则看在眼里,知道谢彦文对裴熠是真心不错。谢彦文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冷冷清清,实则内心暗藏柔软。别的不提,就说为裴熠改作业那份细致劲儿,能甩出仝则好几条街。他会循循善诱,而且本身就在做学问上极有耐心,仝则有时候不禁觉得,他是把裴熠当做弟弟来看待了。

  可惜此时此刻,谢彦文却是干着急,一点忙都帮不上。

  只为他法语不灵,谢父是言官出身,一向讲究道统,对外面的蛮夷颇有偏见,祖上连经商的都少,更没人出过洋。当年谢父只命他粗粗习过一点日语,想着将来就算在朝为官,也绝不会出使海外那些藩属国,自然也不重视那些夷人的语言。

  而仝则倒是能帮上裴熠,只是这会儿碍于有裴谨在场,他还摸不到大透这个表面看起来温和的侯爷,内里到底是什么做派,贸然出声提醒,好像有显摆之嫌,何况还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难免喧宾夺主。

  好在裴熠自有鬼机灵,站着晃了几晃,忽然小声嚅嗫,“先生,我想如厕……”

  顾先生听得一笑,见裴谨含笑不语,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裴熠见状,忙回头道,“仝则陪我去吧。”

  这小子还真有一套,知道什么问题该找什么人应对,果然路上他就一个劲儿催问答案,等问清楚,牢牢记下,才肯露出笑脸溜达着往回走。

  “为什么西洋人总是忏悔,中国人却不会呢。”想着忏悔录里的句子,裴熠侧头,故作深沉地说,又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但我娘就会,我见过她一个人躲在佛堂里,偷偷地说话,边说边流泪。”

  仝则愣了下,避重就轻的笑道,“是么?二奶奶可能是有求于佛祖,没准是为你才求的。”

  裴熠撇嘴,摇了摇头,琢磨着脑海里的画面,神色不以为然。

  毕竟还小,对很多事理解起来还是半吊子,不懂这是个涉及寂寞妇人,足以让人遐想连篇的话题,许氏嫁给常年瘫痪在床的男人,这么多年到底经历过什么,旁人永远没法感同身受,说多了,也无非字字血泪怨气冲天。

  看看眼前懵懂的少年郎,出于爱惜和尊重,仝则决定绝不八卦这个话题,拉着他快步回了学堂。

  这回站在那里,裴熠可是气定神闲侃侃而答,遣词造句连一点磕绊都不带打的。

  测验顺利过关,顾先生少不得要表扬两句,裴熠得意之下忘记掩饰,听见夸赞的话,当即回眸,冲仝则得意的挤了挤眼。

  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没能逃过裴谨的眼睛,仝则再抬头,只觉得一道税利的眼风扫过,正是裴谨不动声色的在盯着他看。

  那目光深邃如海,含着三分探究,七分深意,仝则眉心微微一跳,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垂下了头。

  男孩先请了安,“小的叫吴锋。”女孩接着蹲身行礼,声音如黄鹂鸣翠,“奴婢叫林婉,学过些刺绣针线。”

  甚好,连店员都挑得这么齐整,仝则笑容可掬地问了两句,便打发人下去了。

  扭头再看游恒,此人行伍出身,个子不算高,肤色偏黧黑,想是被海风吹得太多,连面部肌肉也一并吹僵了,总是拿着劲一脸笑容欠奉的煞神模样。

  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妥帖,唯独这个黑面神,怎么看没有打开门做生意该有的亲和热情劲儿。

  游恒不晓得仝则正在那儿腹诽自己,开口道,“这两个孩子身家清白,都很可靠。他们不会洋文日语,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只是负责帮你接待客人。”

  裁缝铺有男宾也有女宾,仝则随即想到问题,“男的要量身我可以亲自上,女的话,让林婉来没问题,可我要是回避了,不就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万一错过有用的信息到时候怎么算?”

  游恒说不会,顿了下,面无表情道,“内间里都安排了隔断,你在外头坐着,看不见但能听见。只要你不露馅儿,没人会提防一个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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