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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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陈家树倒猢狲散,连上本府,再带上其名下所有产业,一并被抄了个干干净净。

  陈家早就在女皇心里留了根刺——她最爱的男人逝世的那天,死罪已经埋下了在所难免的祸根。

  秦岫接了皇令,独自去大牢见了谢佋,等狱卒开锁的时候,她接过了一旁被人端着的一个托盘,将人屏退干净,抬脚迈了进去。

  那黑暗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消瘦的人形,姿态挺直,安安静静的,可见皇子终归是皇子,哪怕到了眼下这般境地,也依旧从骨子里透着矜贵。

  秦岫将那置着酒盏的托盘往他面前轻轻推过去,开门见山地直言:“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顿了一下,她缓慢又清晰地咬着字道,“……我的好四哥。”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遮掩什么,这个久违的称呼让谢佋愣了一下,随后他抬起头,直直看着秦岫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神色,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一丝与“楼泠”有关的影子。

  毕竟那时候,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完全是换了一个人,可却是真心实意地亲近过他。

  楼泠是他偷来的,那四年也是他偷来的。

  歧念不过一时之差错。

  可是眼前这个人,她是冷冷的,疏离的,质感冰凉又美丽,说来可笑,明明他喜欢的是真正的秦岫,可却还是会时不时就怀念那个曾经无比听话的楼泠。

  作为萧忱,他已然没有资格,作为谢佋,他便连最后一点侥幸也失去了,看着看着,原本寂静的眼底忽而染上一层浅淡的笑。

  他说:“你应该很想亲手送我去死,那你喂我吧。”

  秦岫说:“好。”

  他又说:“可我还有一个遗愿……就这么死了,我没话好说,可我想死在你怀里。”

  秦岫微微一顿:“……好。”

  她走过去,慢慢地压下了身,跪坐在他面前,然后伸出双臂,轻轻把人拢进了自己怀里。

  她吹了风,身上很冷,这个怀抱袭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带着让人心颤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无缝不入地渗进全身上下的毛孔里,连拥抱都显得那么单薄,可以感受到的暖意还不足以比拟冬天夜里的一支烛火。

  下一刻,那杯鸩酒被秦岫拿在手里,端到了他面前。

  “……这样也好,”谢佋居然笑了,“秋后一笔,史书为证……我啊,我曾不自量力地,喜欢过一个人。”

  “……你为什么杀了秦徽?”秦岫的手紧了一下,不知何时起已经双目通红。

  “……她撕破了我的伪装,”谢佋闭上眼睛,“就在我把你送回秦家的那一晚。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我就是萧忱,一旦她发现了,你一定也会知道。我知道你恨萧忱,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舍弃这个身份,我喜欢你,我就要以真实的面目来接触你。可我还是……担心你会知道。”

  “荒唐……”秦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质问出声,“简直是荒唐!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命!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口口声声的说,你是为了我才杀掉了她?!

  “……对不起,”他的手背抬起来,轻轻碰上秦岫的脸,“你别怪我了,我只是太喜欢你……我爱过许多人,我爱我的父亲,可是他死的太早,我也爱母皇,可是她眼里从没有我这个儿子……至于端容,是我对不起他。我以为你会是不一样的。”

  “那个救下我,又因为担心我而守着我的人,我心心念念了许多年……我以为你会是不一样的。”

  说到最后,他被毒酒浸淫的嗓音几乎沙哑到字不成形,嘴角缓缓有血迹蜿蜒下来,哪怕疼地双眉微微蹙起,也一直强撑着笑容,最终闭上了眼,在秦岫怀里没了气息。

  他的手砸在地上的那一刻,秦岫心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跟着轰然倒塌了。

  她的眉梢眼角,不论是痛恨还是疼楚,全都一丝不落地逐渐消失殆尽,成了个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颜色的雕塑。

  平心而论,这个人与她隔着许多恩怨,老的,新的,两个人的,三个人的,到头来如此沉重的一份感情,岂不知又连累了多少人。

  她不爱,当然,恨也是真的恨。

  可心里偏偏堵着一块什么无法言说的东西,让她哪怕大仇得报都开心不起来。

  不是愧疚,不是负罪感,更与所谓的喜欢背道而驰,甚至已经复杂到难以形容的一种情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有些东西,她终是狠不下心在谢佋活着的时候说出来。

  “你一开始就爱错了人……宝熙十年的花灯节,那晚将你从恶人手下救出来的,一直都是我的妹妹……是秦徽。”

  “你想不想知道我当时在做什么,我被人潮冲散了,在另一条街碰见那个人想要将一个半大的孩子掳走,我救下了那个孩子,想要把人贩送到官府,可她跪着跟我哭求,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她家孩子走丢了,情急之下才一时看错,我信了,于是把她放走。

  可我没想到是骗我的,也没想到她一转身就会盯上和侍从走散的你。”

  “也是你杀了她,你本该喜欢的,该报恩的那个人,你居然杀了她。”

  许多真相和感情,都要无止境地刨到死地才会大白。

  “我送你去见她,”秦岫说,“到了那里,你再原封不动地说一遍你的感情,再告诉她,你是怎么……将她一箭穿心的。”

  “殿下,”她轻声细语地嘱咐道,“下辈子,切勿记得擦亮眼睛,莫要再一腔深情,白白错付了人。”

  她将人缓缓从自己怀里放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托着他,将他放在了地上。

  做完这些,秦岫靠着最近的那面墙坐了下来,拾起自己带来的那坛子酒,随意拔了封盖,支起一条腿,面无表情地独自饮着。

  直到最后一口酒被咽下,狱卒来报说:“大人,殿下来了。”

  她没指明说是哪位殿下,秦岫便本能地循着声音去看,朝出口一望,骤然撞入了一双静如深潭的眼睛里去。

  秦岫的目光有瞬间的凝滞。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坛子,长睫半垂下来,顺势遮住了眼中细微的光点,像是为了躲避他的目光似的,依旧保持原本的姿势,动也不动:“恕臣失礼,不能起身恭迎。敢问殿下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好歹是我哥哥,”谢倓才不装模作样地论那些虚礼,径直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在谢佋身前蹲下了身,“犯再大的错,也是我的兄弟,理应来见他最后一面,不是么?”

  他仿佛十分懂得如何端着规矩,轻声问道:“我能跟他说几句话么?”

  秦岫:“请便。”

  谢倓将另一只膝盖也弯了下去,也不嫌脏,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探出手去,轻轻将兄长已经冷透的手握住了。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约摸半刻,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你要杀我,”他轻声说,“你不信我,就为了陈理的几句挑拨,你要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很难受,你活着的时候,我怎么都不肯去怀疑那些事是你做的,可是你真的死了,我心里又很不好过。”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他喃喃自语,“这一切不都是皇兄你咎由自取吗,我再难过,又能怎么样呢。”

  “当年陈家逼死了我父亲,我没有怨恨过你,我是那么相信你,从小到大,父亲死后我在宫里谁都不信,就只信你。”

  他垂着眼睫,眼眶有些湿润。

  他的亲生父亲死在自己的母亲手里,若不是女皇让他父亲心灰意冷,他真正的姐姐也不至于不能回宫。

  还有他那幼年夭折的大哥……女皇的第一个儿子,五岁的时候落水溺毙,不也是陈家的手笔么?

  他实在是怕,怕自己一个没有父亲的皇子独自身在后宫,无缘无故受了那么多殊荣,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和他父亲一样,死在自己最亲近的人手里。

  可是谢佋说他不会。

  后来君后陈素也病逝了,谢佋拉着他的手,两个面容相仿的小少年站在一起,谢佋说:“端容,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了。”

  那话里的寄托意味太明显,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不会只单单因为一个女人。

  他心里突然生出无边的怨恨,泪痕未干的眼睛望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难过越甚,紧随而生的怨恨便也越发要冲体而出,到了最后,他轻轻握起了谢佋垂在地上的手,肩膀微微塌了下去,就像很多年前跪在自己父亲的棺木旁无助孤独的小孩。

  只是这次,那只手再也不会揽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地对他说:“端容别哭,你还有哥哥。”

  他一直很讨厌自己叫他哥哥,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强调,要叫皇兄。

  “……哥哥,”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让我再叫你一次哥哥,往后……便没有机会了。”

  他硬是将眼泪死死忍在眼眶里,一滴都没往下掉。

  秦岫在后面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在他的背影颤抖起来的时候,就像以往很多次的时候那样,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眸光中涌动出一层显而易见的冲动,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掩饰也掩饰不住。

  她的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谢倓的一片衣角,前面那人却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

  秦岫的指尖蓦地一缩。

  她的目光和谢倓的目光对上,有些措不及防,连怔愣的时间也来不及有,颇为狼狈地慌忙移开视线,手指欲盖弥彰地又撤了回来。

  谢倓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像是把自己给说魔怔了,直勾勾盯着秦岫的脸,幽幽然道:“我说完了。”

  秦岫垂着眼帘,声音不自觉放轻许多:“那就请殿下回去吧,这地方冷,不宜久留。”“你呢?”谢倓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酒坛子上,“任务完成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着?对着……一个死人,还这么有兴致?”

  秦岫将头往后一靠,顺势将眼睛也闭了上去,没说话。

  谢倓:“……就这么放不下他么?”

  秦岫没睁眼,闻言居然低低地笑了一下。

  “是放不下。”她意有所指地说。

  不仅放不下,忘不了,也绝不原谅。

  谢倓的目光微不可见地紧了一下。这其中的缘由他并不了解,于是便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字面上的意思,压着声音说:“也是,毕竟有过渊源,即便碍于命令,亲手送了他一程……谁知道你心里究竟愿不愿意呢。”

  秦岫将手里空空如也的酒坛往地上一放,目视虚空,跟着笑了一声:“我突然发现,你这个男人发起狠来,真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倓笑不出来,便继续沉默不语。

  “你杀了我好不好?”片刻之后,秦岫轻声说。

  谢倓抬眼,竟然意外地捕捉到秦岫目光里一丝心如死灰的意味,他的心口骤然一缩,饶是如此,也装作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摇了摇头说:“不好,皇兄看着呢。杀了你,好让你们做同命鸳鸯么?”

  秦岫听了他的话,突然伸出手来,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脸前猛的一拽。

  “亲爱的,”她的眼神有种又冷又热的矛盾感,像是在笑,眼眸却被渲染上更深的颜色,也不知究竟有没有醉,这个如同情人耳鬓厮磨时的呢喃细语,到她嘴里又仿佛充满恶意的称呼轻飘飘荡入了谢倓的耳朵里,“你想让我难受,可以不必这样的。”

  言毕,她直接揽上谢倓的脖子,把他就着这个姿势抱住了。

  谢倓原本是下蹲的,这个怀抱突如其来,身子便被迫朝她的方向微倾了过去,他愣了一下,而后就跟翻脸不认人似的,冷冷道:“松手。”

  抱着他的人仿佛没听见,两条胳膊变本加厉地在他后背收紧,带着滚烫的酒气埋头,毫不犹豫地去吻他的脖颈:“别欲擒故纵了……你不就是想这样么?”

  谢倓的两手几乎没有安放之地,死死咬紧牙关,浑身都绷了起来,所有的知觉都一股脑集中在了颈侧被厮磨的皮肤上。

  她的双臂突然加重力道,几乎快把人与自己揉碎在一起,与此同时,齿间也骤然用力,原本的亲吻只是轻柔地用唇瓣去触碰,转瞬之间变成了咬,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咬,直到在他皮肤上留下一圈齿痕。

  快感未到痛楚已至,谢倓的脑子里猛的炸开火花,他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下意识扳着她的肩膀将秦岫一推,手猛的抬到半空,看起来似乎是想给她一巴掌。

  ……可是最终也没落下来。

  秦岫被他推倒,双臂本能地支撑在身体两侧的地面上,微微抬头看着他,眼里的水光快要漫出来。

  “你看,”她说,“最让我难受的,不是你故意拿话来气我,而是你开始抵触我了。这就代表你想忘了我,想试图把我从你的心里挖出来,你不会再接受我,也不会再允许我和你亲近了。”

  “让我如此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才是我最受不了的。”

  谢倓无言以对。

  他足足怔了有好半天,脸色由白转红,才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他有生以来最粗俗的话:“……你有病!”

  秦岫慢慢坐直了身子,含笑道:“那你还来招惹我,是不是嘴上说的挺硬气,心里到底是舍不得?现下知道我会咬人了,往后你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就像今天这样让你疼一次。”

  谢倓方才推开她后就站了起来,此刻一方仰视,一方俯视,谁也不肯让步。他抬起一只手来,指腹覆上自己的颈侧,触觉清晰地感受到那圈深深的咬痕,不知道被秦岫的话激中了什么地方,偏要跟她过不去似的,咬牙切齿地走进一步,再次蹲到了秦岫面前。

  “你咬啊!”他愤而怒道,“我让你咬!你咬掉一块肉,你就得还我一样东西,我的心,我的感情,我的清白,还有你答应过我的事,一样不少地全部还回来,你敢吗?”

  秦岫没料到他会来这茬,一时噎在了那里,神色微愕,连带着原本的威胁气息都打折不少,不由自主就实话实说了:“……不敢。”

  “那不就是了!”谢倓气地对她吼了一句,“王八蛋!”

  秦岫:“……”

  好……更粗俗的来了。

  秦岫见过他的许多样子,沉默寡言的,形迹放荡的,矜持和温柔的,甚至许多面唯有她一人有幸得见,最多的时候,他更像个没有任何杂疵的玉璧,美质温润地躺在宝盒里,得不到的人放不下对他的觊觎杂念,得到的人摒除不了对他的迷恋与爱不释手,时而软如羔羊,时而又狠如烈钢,而他现在这幅模样,正是秦岫前所未见的。

  秦岫看着他,眨眨眼,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谢倓顿时目露凶光:“笑什么?不许笑!”

  秦岫连忙将手抬了起来,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借着这个动作遮掩自己的嘴角,与此同时,她的思绪急转直下,心头好不容易冒出来的那一点儿轻松又被沉重所代替——这情绪已经萦绕在心中多日,好不容易才因为他而短暂地消散了一时半会。

  一想到这个男人将来不属于她……她又笑不出来了。

  秦岫的嘴角逐渐落了下来,一点笑意的残余都没有了。

  牢房重新归于平静,谢倓这才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不受控制,突然抬起一拳,砸在了牢房的铁杆子上。

  他的目光转向黑暗中已冷透的谢佋,视线迟钝到几乎是在慢慢地挪,而后闭上眼睛,面色惨淡,将原本急促的呼吸硬生生压成了一口绵长的吐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兀自颤抖着,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手背上已经暴出了青筋。

  ……失态了。

  他心里的恶在心血中滋生壮大,在某个冲动的瞬间突然暴涨,到达一个极点的时候,就会形成某种难以言喻的偏激。

  忍耐也跟着到了极致,两方交战,他就像活生生被撕裂成了两半,直到耳鸣不止,胸腔里仿佛翻滚着无数把刀子,喉管似乎也溢上了隐约的腥甜。

  “我恨死你了……”他突然道,“我恨死你们了!”

  “既然这么放不下,为什么不跟他一起死!”

  秦岫呆呆地看着他:“我没说要……”

  “你说了!”谢倓拔高声音打断她,红着眼睛道,“你来见他,与他说了很久的话,一个人对着他的尸体醉酒,甚至你让他死在了你怀里。你亲口说的,你放不下!”

  “是……他是我唯一的兄长,”谢倓声音中带了颤抖,“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我很爱他,哪怕我知道他犯的是死罪,他非死不可,他甚至想杀我,很多次。可他死了,我照旧还是难过,原本那么爱我的人,口口声声说父亲没了,会保护我的人,转过头来却想杀我。还有你,你也一样。”

  那些眼泪终于止不住了,在他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也止不住了,一切都来的预谋已久却毫无征兆。

  又哭。

  秦岫心想,自己这颗心,无论为他疼碎多少次,约摸都是不够的。

  她的眼里慢慢染上悲戚:“既然这么痛苦,那我让你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爱你啊……”谢倓哭地揪心,“谁能亲自手刃自己爱的人……如果你能,那你杀了我吧,反正你已经送走了皇兄,便连我也一并送走吧!”

  秦岫抬眼看着他:“你已经开始说傻话了。”

  杀你,你是女皇的儿子,我不敢。

  带你走,我这辈子穷途末路已至,亦是不敢。

  拼尽一切去你身边,我陪不到你人生迟暮,故也不敢。

  割舍不掉你,因为我始终记得,你是我一见钟情的少年。

  ……我不敢。

  秦岫身子往下一陷,突兀地仰着头,胸腔微微起伏一下,无奈地笑着叹气:“别哭了……你哭的我心烦。”

  谢倓捂了一下眼睛,恶狠狠地嘴硬:“我哭我的,你烦你的,方才那一下把我咬疼了,还不许我掉几滴眼泪么?”

  “……行,行,”秦岫叹了口气,一边腹诽你那哪是几滴眼泪,简直是连着护城河,一边有气无力地顺着他说,“我给你赔罪,好了吧?别哭了。”

  她明明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却半个字都不提,只是又一遍地涩着声音,叫着他的名字重复道:“谢倓,别哭了。”

  别在我安慰不了你的时候哭了。

  秦岫这句话刚落下,他像是才反应过来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此人亦不能久见,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才要走的时候,却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俶尔一顿,紧接着,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递给秦岫,“这个还你。”

  那是一条玄色的发带。

  “我……可能会和申越清定亲了,”谢倓头也不回地说,“我只是想来见皇兄一面,没忍住招惹你,是我不对,既然要断,就断的干净些吧。”

  秦岫先是一怔,抿了一下嘴角,也不推辞,拽着另一端将那发带接了过来,随意地握在手心里,忽然出声问道:“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谢倓答非所问地说:“我是个男人,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嫁个人,好好过完这辈子,你方才说我舍不得,现下我的确是舍不得,可那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忘记你,既然我能喜欢上你,总有一天,我也能喜欢上别人。并且在我心里,不会再给你留任何立足之地。”

  话到最后,他又像是笑了:“你不用担心,她很好。”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秦岫的手缓缓松了下来,望着自己面前的背影,目光怔而深,良久,眼底的刺痛才肆无忌惮地蔓延了上来。

  她是很好。

  不好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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