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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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想来那数月的惩罚还是有用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竟让楼泠一下子聪明了不少,连直觉都跟着变准了许多。

  她立在墙角看着那两个人旁若无人深情相拥,苦命鸳鸯似的舍不得分开,近乎虚无地冷笑了一声,电光火石间,一些被她忽略的细枝末节突然被串联起来,在她脑子里放大数倍。

  按理来说,沈昙是自愿退出,本该和十三庭再无关系,沈醉做什么还要她悄无声息地跟着,还不准给沈昙发现?

  而且这天又刚好碰上沈昙和别人成亲。

  白清行救世主一样及时出现在沈昙面前,也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掐着点来的。

  就好像这两个人连起伙来,早就知道沈昙会有何种下场,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当然这些只能算是她先入为主的猜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楼泠唯一可以十有八九确定的是,白清行一定会替沈昙向沈醉说情,让无家可归的她重回十三庭。

  “罢了罢了,”楼泠漠不关心地心想,“我胡乱操心什么,她回不回去,和我又没关系。”

  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待十三庭众人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反而还平白无故的疏离和排斥。

  这么一想,她的注意力就顺其自然地从沈昙身上离开,然后七拐八绕的转了个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今天看见的那个年轻女人。

  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心口闷堵,一边又抑制不住的想笑。

  方才这几股截然不同的力道各自拧成了一股绳,无形地在她脑子里进行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拔河大赛,撕拉扯拽,打上死结,像是要把她连身带魂一同原地撕裂。

  然后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阿姐?”

  “……阿姐?”

  那声音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仿佛近在咫尺,缥缈的像一场醒来就忘的梦,时而清晰时而隐约,却在冥冥混沌之中犹如一把突如其来的劈天斧,割开周遭一望无际的暗无天日。

  像是有人要以声为钟,以痛为木,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然后狠狠地把她敲醒。

  楼泠猛的打了一个寒颤。

  “怪事,怪事!”她心头突然浮起一阵茫然若失,脑子里稀里糊涂地乱成了一团浆糊,强行安慰自己,“这还没睡……怎么就被魇着了。”

  晌午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泼洒下来,明媚的近乎刺眼,像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都不是梦。

  当她意识到这个胡诌出来的理由只不过是慌不择路,并不足以让自己安心时,楼泠像被阳光蛰到似的慌里慌张的连着几步退后,直直退到脚后跟抵住了墙面,无路可退,她的身体像是骤然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不光手抖的已经无法聚力成拳,只能垂头丧气地耷拉在两侧,连两条腿都险些支撑不住,胸腔里吊着一口不稳的气息,若不是身后还有墙壁可以依靠,这会子早软在地上了。

  她所在的角落太隐蔽,刚好遮住了炎炎烈日,巧妙的空下一片只容一人的阴凉,背后墙面冰冷,靠上去的一瞬间犹如长出万千根密密麻麻的尖刺,锐利地穿透单薄的衣衫,猛然扎在她的背后。

  “我……”,她犹似未觉,中邪一样木愣了片刻,兀自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上回在春/宵楼,自己无意间闯入玉生香的后院,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小屋里看见的那身衣架上空荡荡挂着的黑衣,烛光微弱下,就好似一个索命的厉鬼,那时她的反应也是这样,几乎分毫不差。

  半晌,楼泠颤颤巍巍的抬起手,用尽力气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力气竟然会这么大,巴掌刚落下,半边脸顿时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这痛感不亚于她在自己身上点了一把燃过即灭的火,掌心的薄茧犹如倒刺划过脸颊,周遭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听见她下意识长长嘶了一声。

  凉气长驱直入,顺着喉管一路而下直入肺腑,逼退了堵在心口的那口浊气,楼泠的三魂七魄也不知是被痛感还是冷意拉回来的,总之就是回来了。

  她惊疑于自己的异样,刚缓过来就忍不住想:“难道我还真有个什么妹妹?”

  这半天过的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楼泠揉了揉余痛未消的脸,有点后悔自己下手这么重了。

  一巴掌打醒了自己,她的脑子也清楚了不少,连着以前的许多东西也记起来了,突然想起,那个年轻女人的面孔,不正是自己第一次去见玉生香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么。

  所有的不适都在此时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楼泠把这归咎于自己是因为看见了那张脸想起了在春/宵楼过夜那次的悚然场景,所以才会这么失态。

  她急于解脱,自动忽略了那两声似有若无的阿姐,拍着胸口终于算是舒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楼泠的想法很有先见之明——如果今日之事全在沈醉预料之中,恐怕现在已经在等着白清行带沈昙回去了。倘若沈昙真要回去,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怎么说这决定权也是在沈醉手里,别人是否在场,怎么干涉,其实都不起多大作用。因此并没有立刻回去,力气归回了身体里,她又回归了本性,按耐不住想要东游西荡了。一直到天擦了黑,楼泠才想起来回去。

  晚间的路上稍微人烟稀少一下,就能让独行的人走出一种鬼打墙的错觉,楼泠还算胆子大的,并不惧所谓鬼神,只是周遭安静的瘆人,让人心里慌慌地没底,便总想弄出什么声响来壮壮胆子。

  高歌一曲的欲望来了想挡都挡不住,她也惯会自娱自乐,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随口就唱出了一段曲调。

  “长亭柳依依,伤怀伤怀,祖道送我故人,相别十里亭。情冣深,情冣深,情意冣深,不忍分,不忍分。”

  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本来人就带了几分懒散,声音虽离破锣嗓子还差的远,好好的词却给她唱的七调不平八调不稳,幸而是天幕地台,草木为众,无人之处更为自在,哭也随她,笑也随她,唱的好与坏全凭她做主,无旁人七嘴八舌的置喙。不然就这杂乱无章的水平,不得当街被人烂白菜鸡蛋液砍回家里去。

  楼泠唱完后倒先腹诽了自己一番:“……唱的什么东西,简直不能听。”

  她闭了嘴接着往前走,没走几步,耳边敏锐地捕捉到了旁的声音,仔细一听,竟像是打斗时刀剑相撞发出的杂音。

  这大晚上的,难不成还会有人当街比武招亲?

  楼泠整个人紧绷起来,顾不得悠哉悠哉了,她脚步加快却踏地无声,走了不远,被一辆停在路中间的马车吸引了视线。

  比马车更引人注目的是一群未知的黑衣蒙面人,粗略一数不下十多个,个个长刀在手,如临大敌地围成了一个包围圈,中间勉强可以辩出是单独的一个女人。包围圈外,看穿着似乎是车夫模样的人面朝下倒在地上,身下还正往外流着血,一看就是刚死不久。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一目了,而那女子捂着一条受伤的胳膊,神情依然紧绷着,像是走入了陷阱獠牙残缺的孤狼,显然是要在下半场垂死挣扎了。

  看清了局势,她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手往剑柄上一握就冲了上去,那几个黑衣人正围着目标打转,没料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没有丝毫防备,就让黄雀在后的楼泠不费吹灰之力,一剑捅进了其中一人的后心,拔/出来的时候泼洒了一地的血。

  刚杀了这个,没有丝毫松懈的余地,她立刻把剑刃转向下一个,这次却没有那么容易了,黑衣人反应过来后草草横刀一挡,兵刃相撞,楼泠反应极快,一招刚平一招又起,杀了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固如牢笼的包围被她捅出一个缺口,在场众人,不仅仅是那十几个黑衣人,连中间四面楚歌的姑娘都因突如其来的仗义相助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仗着武功高强剑法多端杀出来的似友非敌的程咬金。

  然而眼前的状况根本容不得她出声问话,楼泠那边第二个人已经倒了下去。黑衣人总算把局势瞧了个明明白白——目标已经受了伤,没有多少反抗之力,多管闲事的程咬金相比之下才更为棘手,只要搞定了她,不怕目标还能有活路!

  黑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打定注意要让这人尝尝厉害,大刀阔斧地扑了上去,战场重心转移,一时间所有危机杀气都被楼泠引了过去。另一边作为目标的姑娘得人相助,希望重燃,看样子是想上去帮忙,却见救命恩人对付这些人全然是个游刃有余毫不吃力的样子,恐自己上去了给她拖后腿,只能心中不安地站在原地,也不忘了朝那边观望。

  黑衣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然而楼泠的“职业”和他们是八九不离十,一人对多人毫不见压力,不多时,那些人终于知道,想仗着人多就让楼泠吃不了兜着走不是想想那么简单的事,有这么个人物插手,他们今天多半是要败了。

  赶在全军覆没之前,黑衣人们再次互换眼神,相携而去。

  确定他们不会再卷土重来后,楼泠就着血收剑回鞘,一转头,就见被自己救下的人目不转睛地正盯着她,目光楞楞的。

  楼泠被这目光盯地心底发毛,心道:“这不是白天刚在殷家见过的那个女人么……这是怎么了?吓傻了?”

  她几步上去,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嘿,听得见我说话吗?”

  话音刚落,她举在半空的手腕被那人一把抓在手里,楼泠的表情紧跟着就僵住了,竟也不敢把手抽回去。

  那人直直地盯着她的脸:“你……”

  楼泠:“……我?”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心想该不会是见了两面,第三面就被认出来了吧?就算是认出来了,她和这人无冤无仇的,做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难道不应该是一边感激她然后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吗?

  楼泠干笑着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手拿回来,对方分明死死盯着她,却对她的神情和动作视若无睹,手上长了狗皮膏药似的,就是不松开。

  楼泠:“……姑娘,你没事吧?”

  胳膊上还有个口子呢。

  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僵持了片刻,须臾后,对方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事情,眼里的光重新黯淡了下去,连着脸色也跟着怅然若失了,手上的劲道终于算是松了下来,道:“无事,多谢阁下。”

  她的脸色自从楼泠出手后就变得怪怪的,让人觉得她似乎是透过了楼泠在看另一个人,最后却发现是自己看走眼了一样。楼泠怎么都摸不着头脑,随口问了句:“姑娘尊姓大名?”

  按理来说她救了这人,应该是她问自己才对,可她瞧着这人冷淡的很,不像是为了救命之恩就对人热情如斯的性子,再者她和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见面,楼泠也颇为好奇,故率先开口询问。对方警惕性很高,听见这句话先是顿了一下,才淡声道:“姓秦,名徽。”

  十三庭和秦家,前者身处江湖高处后者世家纵惯朝廷,本该全无交集,却互为死敌十几年,加上先少主在时行事狠辣无比,一管长箫不知折了多少十三庭门徒的性命,更是直接将两家仇恨推至高潮。

  整个陇京就这么一家姓秦,断不会是别人了,楼泠看着眼前自己刚刚救下的人,啼笑皆非:“这么巧……怎么偏偏是她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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