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_望春心(女尊)
月读小说网 > 望春心(女尊) > 第六十七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六十七章

  秦岫只来得及歇息了不到一日,勉强养足了精神,便马不停蹄地往暗邸去了。

  上次长乐王冒然出现,着实给她吓了个不轻,生恐谢倓再一次心血来潮,与她在这众说纷纭耳目杂乱之地因着私事纠缠起来,虽然他嘴上保证过,可秦岫到底不是特别放心——暗邸人来人往,若是给人瞧见了端倪,一旦撕开一点口子,这非同小可的事可就藏不住了。

  倒也不是后悔和他发生这种关系,她若是早知道周围的人将会因自己而一一落入险境,说什么都不可能近谢倓的身。

  冷静下来才知道悔不当初,可她这冷静都晚来四年了,实在是太迟了。

  为着这个,秦岫专程在暗邸又安排了些人手把门,并不无严厉地嘱咐道:非玄衣卫的外来者,只要不是陛下亲临,任他是谁,就是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得通报过后,得了她的应允才能进暗邸的门。

  秦岫在女皇心中而言,到底和陆云纾不大相同,还称不上是腹心肱股,但好歹算个得力干将了,三天两头被叫到勤政殿侯旨,有了几次碰巧撞上了如今的魏王谢暲。

  一来是在勤政殿外,女皇跟前,二来秦岫如今没工夫,也没心思再和她纠缠以前那些理不清的弯弯绕绕,摆到明面上一笔一划地细数实在太累了,谢暲鬼迷心窍,将秦岫视做眼中钉不是一日两日,势必不拔不休,早就无可救药了,秦岫也不指望她还能对自己有所改观,心照不宣即可。一言不发地行了礼,没等谢暲发难,直截了当地转身就走。

  身后谢暲不明她意,双目几欲喷火,越发觉得此人得势后目中无人,这一怒反倒将秦岫“既往不咎”的态度看成了挑衅,宽袖发泄似的一甩,背身入了勤政殿,盘算着要好好在女皇面前斟词酌句,参她一本。

  这是后话。

  大殷国境内有条母江,其长直接将国土分割成两处半壁江山,名盘河,盘河以北便是江北。

  江北的民风堪称朴素粗狂,无论是习性风俗还是穿衣打扮皆不拘小节,堪称野性十足,狂浪地就像寸草不生的荒漠上卷着黄沙而过的风引吭高歌。而今这阵风已经愈加虚弱——江北大旱有半年之久,到现在已经好转许多,只有历安和永康两个大郡,本就位于国境边缘的燥热地带,也不知是管着这两块地的龙王爷闹什么脾气,滴雨不肯下,庄稼和田中依旧是颗粒无收,叫苦不迭。

  陇京位处湿润缠绵的江南,历安永康两郡比北方还要再北一点,与帝都相隔十万八千里,可谓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连着这半年的大旱不绝,民不聊生,朝廷发放的赈灾物资一直都是由户部全权负责。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民之间逐渐有了不安分的动作,在两郡发生过几起不大不小的骚动——生死面前,只要是个人都要挣扎几番,眼下这一刻都没法活了,谁还管下一刻会不会被治罪,只是流民数量虽多,但为生计发愁许久,瘦成皮包骨头的不在少数,哪怕是骚动,听在当地的位高权重者心里也都无异于不痛不痒的几声呻/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都被人为地瞒了下来,一直不被朝堂所知。

  只是达官显贵们显然低估了人们的求生欲,流民开始背井离乡,逐渐向周遭的郡县蔓延。祈满郡樊无县的县令近来便发现城中大街小巷里的流民和乞丐数量剧增,且大都拖家带口,老老少少齐齐挤聚在一个破旮沓地儿安身立户,竟是无家可归。

  县令一问才得知,原来大都是从历安永康两郡迁徙过来的。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也都陆续传来流民大量迁移的风声。

  两郡的长官们不愿意多管,不代表别人也能无动于衷置若罔闻。樊无县的县令名唤孙弼,是个为善一方的父母官,上任不过短短两年,便在百姓中素有良名,先是安抚了一众外来流民,随后将此事写在奏折中,通过层层级级批复上达,这才晚来欲迟地到了陇京,与其他奏折一起,呈在了女皇面前的桌案上。

  奏折上说,孙弼只是一方小小县令,见到如此数量的流民也曾不明所以,为了打听如今两郡的状况,亲自前往询问,流民们在家乡受了太多苦楚,眼瞧着在这异郡他乡,竟有人要替他们做主,急急忙忙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辛酸泪委屈话一把接着一把。

  天公不肯作美,他们也只能暂时依靠朝廷发放的物资来维持生活,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不用一分钱就能吃到嘴边的粮食突然就有了价格,不仅如此,还在数日之后暴涨。

  而他们连能不能饱腹都成了难事,天灾之后是人祸紧步相逼,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户部尚书吕代英当日便被召去了勤政殿。

  女皇这次是动了大怒,直接将那折子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吕尚书的额头,先是第一时间撤了两郡太守的职务,关入刑部待罪,随后又雷厉风行地处死了一干人等,空余下来的官职谁做谁当已经来不及再精挑细选,都在朝中选了人暂且作为替补,到地之后立刻施行种种有效措施安抚江北两郡的百姓。

  秦岫不是任何一个官职的替补,粮价突然暴涨的事被女皇丢在了玄衣卫头上,只是让她彻查此事而已。

  因此秦岫压根没想跟谢暲周旋,她正事缠身,旁的东西连个指头缝儿都别想入她的眼——真真是忙到连悲春伤秋的闲暇都没了。大殷国力强盛,“国库空虚”一说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因此大旱一事,也没让大殷以及女皇感到力不从心的地步——该祈的福祈了,该求的雨也求了,力所能及之事都做了个遍,可偏偏老天爷不长眼,不肯瞧一眼苍生疾苦,为今之计,哪怕一些东西已经火烧眉睫,也只有做力所能及的事。

  秦岫也一样。

  几乎是不容有任何闪失和怠慢,她抽空去了一趟刑部大牢,打算按部就班开始,试着从活死人嘴里套出些东西来。

  若是套不出,威逼利诱不择手段,撬也要把舌头给撬开。

  为什么说是活死人?

  玄衣卫身为女皇设立的私属,笼罩其中的一直都是以暗无天日和冷血阴森为首,却能跟朝廷要部齐名,大理寺铁面无私,更相当于世间公道的化身,刑部素以狠辣无情著称,不仅能让人有来无回,竖着进横着出,更是行事如飞,两郡的长官张太守和方太守进去之前还在喊冤,不到半个时辰就变得披头散发,灰白的囚衣布满血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不知刑部的郎官们使了什么手段,喘出的气都发自肺腑,带着浑浊的,令人几欲眩晕和窒息的血腥味。

  那二人被折磨怕了,待刑官们结束了对二人流水一样施加刑罚,面不改色地从大牢走出来,张方两位太守大人刚刚经历一番折磨,生不如死,正犹似烈狱焚身,半截命都吊在了鬼门关口。

  紧接着,她们耳边同时寂静了小片刻,又同时响起了脚步声。

  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下垂的目光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绣着暗纹的衣角,暗纹所用的丝线比之衣衫较为特殊,两者颜色虽然相同,暗纹在色泽上却更胜一筹,稍微亮了一些,形状起伏诡谲,勾勒间透着妖冶,随着衣衫摆动的时候波光粼粼地,给这暗沉的阴森点睛似的添了一分俊逸的灵动贵气,煞是养眼。

  再往上是黑色的腰封,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外袍的遮掩反而更衬地被腰封约束的身姿挺拔纤瘦,那上面除了一把佩剑,还吊挂着一把长长的洞箫,长箫也是通体漆黑,浑身上下唯一的点缀便是洞箫上悬着的墨绿穗子。

  最上方是一张五官张扬细致的面孔,目光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们,淡色的瞳孔也仿佛要被流转的黑染到最底,乍看见这么张脸,这么道目光,像极了包裹在蜘蛛网里的苍白艳鬼。二人皆是肝胆一颤。

  艳鬼的身后随即探出一张笑嘻嘻的人脸,猛的看见两位大人吊在刑架上随风飘零的凄苦惨状,立刻瞠目结舌,舌头打结道:“这……这是刑部的手笔?”

  秦岫从二人身上略过目光,面不改色地点头:“是不是并不比内司的手段要差?”

  “岂止!”魏流枫叹道,“不仅不差,还可堪称和内司平分秋色!”

  秦岫表示赞同,然后回过头,波澜不惊地说了句:“好好观察,记得学着。”

  魏流枫被这话惊了一下:“学……学什么?”

  “你胆子太小了,”秦岫言语间闲聊似的,“外司说白了都是苦差事,随时小命不保,不大适合你做,我打算把你调到内司,婉秋主外,你就主内,先把胆量功夫练硬练扎实,如何?”

  魏流枫:“……”

  她下意识就想替自己辩白,然而话到嘴边,猛然想起自己当时被人蛊吓到魂飞魄散的时候,秦岫是在场的。

  而她当时就很不留情地点评过魏流枫“胆子小”。

  这话不用说,只要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加上她和自己的妹妹魏婉秋同在外司,几乎是形影不离,而魏婉秋又太过稳重扎实,则更衬地她这个做姐姐的胆子小没出息了,魏流枫这下算是明白了,怎么自家大人来刑部问个话也务必让自己跟着,原来早就打好了算盘,有备而来。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神色间又苦恼又纠结:“那成……成吧,怎么说大人也是为了我好,流枫恭敬不如从命。”

  秦岫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如阳破日一样露出一个温温淡淡的笑容,那目光里几不可见的欣慰就像在说“孺子可教也。”

  莫名其妙就被当做教材的两位大人一头雾水,听完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先是茫然,随后有一个念头破开心间层层迷雾,跟着两道惊愕的目光一起,定格在了秦岫的身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yuedu3.com。月读小说网手机版:https://m.yuedu3.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