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_望春心(女尊)
月读小说网 > 望春心(女尊) > 第八十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八十章

  顾衡一向睡得早,然而这天不知是怎么了,已经过了亥时,屋里竟还在亮堂堂的。

  片刻之后,一个下人抄着小径快步走了过来,急吼吼像是怕赶不上什么似的,到了顾衡的门前,又十分熟练地将一路走来的猛势收了下去,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那扇门。

  只见那屋中坐着一个端静的年轻人,灯下的顾衡像尊聚精会神的雪白雕像,她长相是顶上的好——便是仅仅一个侧脸,也能精雕细琢到让人联想到“绝世”二字,一眉一眼都像是画皮师蘸饱了墨细细勾勒出来的。下人忙低了头不敢再看,像是担心自己的目光亵渎了这位高岭之花,又像是担心忐忑中被妖精迷惑了心神。又怕吵吵嚷嚷打扰了她,只放轻了声音,恭敬唤道:“三姑娘。”

  顾衡的精力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的书本上,专心致志的神情凭谁都不能任其分神半刻,然而却十分出乎意料地,她在第一时间闻声抬头,手指夹着一片书页,那双无波无澜的桃花眼跟着就直视过来,“怎么了?”

  下人道:“四姑娘又跑出去了,这次是翻墙。”

  那厢顾衡早有预料似的,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了手里的正事上,翻过去一页,随口问道:“第几天了?”

  下人屏着心神细数了一下,迟疑不决地道:“快一个月了。”

  顾衡眉头微蹙:“这么久?我知道了。”

  这下人正是顾衡在万般无奈之下,刻意安插在四姑娘跟前的“眼线”,隔段时间就要来汇报一声四姑娘顾衠的行踪。然而说到翻墙,便不得不提自己那表妹秦岫。四姑娘顾衠比秦岫小了两岁,二人关系素来紧张,打认识起就没有合得来的时候,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互不顺眼,仿佛随时都能掐起来的两个人在这翻墙的造诣上却如出一辙,顾衡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她揉着眉头,颇为苦恼地朝一个方向投去一眼。

  她的屋子里空出来了一角,专程放了个体积不小,且有些格格不入的红木箱子。那木箱子瞧着普通,外观其貌不扬,内容却十分丰富,让人眼花缭乱。里头装的全部都是顾衠从各处搜罗来的小玩意,最常见的话本子,让孩童爱不释手的小首饰,咚咚作响的拨浪鼓,绘着花里胡哨五颜六色图案的纸糊风筝,花棒锤和一些不同材质的小哨子,甚至还有已经不怎么常见,一种叫陶响球的小玩意也被她孜孜不懈地给淘了出来。

  这人仿佛要靠这些天南地北的小玩意,一股脑把她缺失的童年修补回来。

  一开始顾衡还会拒绝,可对方并不怎么在意她的拒绝,一头热地把东西往她怀里塞,顾衡不大怎么擅长跟人你来我往地客套,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叫她有段时间不适应,从最初的不情不愿,长而久之便成了麻木,往后顾衠再送什么东西过来,一概来者不拒。

  然而顾衡早已成年,二十好几的人了,这些精心准备的小器具委实不具备什么吸引力,不过是从一个旮沓来到另一个旮沓,还是个从不被留意,一不小心就布满灰尘的旮沓。

  绕是如此,顾衠热忱不减,反而愈演愈烈。

  这次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顾衡灭了灯烛,和衣睡在床上的时候还在这么想。

  次日早朝结束回府,将此事抛诸脑后的顾衡正好端端地走着,她那四妹从旁跳出来,笑盈盈地从背后拿出一串糖泽莹润,果子红满的糖葫芦,始料未及地递到顾衡眼前,十分欢脱地朗声道:“三姐!”

  顾衡乍然被阻拦,神情先是微诧,偏头看了一眼神出鬼没的顾衠,一声不吭地将糖葫芦接到了手里举着,心里想着倒是好久没吃这个了,嘴里却道:“倒吓我一跳,我听府里的人说你这一个月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常出府,早出晚归的,都在忙什么?”

  献了宝的四姑娘顾衠正看小孩儿似的瞧着自家严肃端庄的三姐举着格格不入的糖葫芦,半垂的桃花眼里漾开莹润的水波,自己心里也跟着高兴,闻言对着那串卖相上乘的糖葫芦一努嘴:“如你所见,都在忙着做这个呢。虽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稀奇玩意,可我知道你爱吃,专程去了城西许家,求了许师傅好久她才肯教我做的,以后三姐要是馋嘴儿了,我置办些材料来,在家就能给你做。”

  “……”顾衡着实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内幕。

  “心思难得,”她看似中肯又疏离地下了评价,这次不像是不肯领情,倒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但是,顾衠,你有这等功夫,与其用来研究旁门左道对我百般示好,不如把时间用在正事上。”

  顾衠把嘴一撇:“我现在干的就是正事啊。”

  顾衡并不觉得,皱着眉道:“是吗?”

  顾衠立刻换脸如翻书,笑嘻嘻地凑过来:“对啊,让你开心,难道不是顶重要的正事吗?”

  这人一向如此,不学坏却也不正经,五句话三句掺着假,顾衡并不当真,更遑论往心里去,她冷淡地看了这嬉皮笑脸的妹妹一眼,摆明了不吃这套,走之前泼了最后一盆冷水:“无聊。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找我了,消受不来。”

  然后像是觉得她碍眼,一刻也不肯多待似的,顾衡说完这句话,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身边,抬腿就走。顾衠在后面叫道:“那我拿什么事可以找你?”

  顾衡头也不回,不搭理她。

  匆匆一面后两人不欢而散,平静无事到了晚间,原以为这就完了,事实证明顾衡还是太天真,这人死缠烂打的本事早已百炼成钢,别说是一盆冷水了,兜头大雨都不一定能浇灭。

  顾衡正待更衣歇息,手都放到了领口上,却忽听外头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可这个季节能听见的鸟叫也只有麻雀的叽叽喳喳了,顾衡一顿,循着声音走到了窗边。

  只见一只百灵鸟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窗纸上,而后开始变化多端,声音与手影都是一样的惟妙惟肖。顾衡从头观到尾,眼睛都不带眨的,然后那窗户一下子就被人推开了,不是顾衠又是谁?

  “三姐,”顾衠吊儿郎当地叫了她一声,双臂交横往窗台前一放,站无站相地又凑了过来,嬉笑道,“嘴上说着无聊,拒绝起来比谁都会摆冷脸,方才不也目不转睛看地挺认真嘛,我亲手做的糖葫芦好吃吗?”

  顾衡:“……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衠奇道:“我是你的妹妹,你说我想干什么,白天的时候不都告诉你了么。”

  顾衡刚要开口说什么,顾衠立刻闻弦知意,语气散漫地把话截了过去:“是是是,我无聊,无聊到整天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你,围着你打转,那三姐,看在我这么坚持不懈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个好脸,笑一笑也行啊。”

  “……”这戏码着实像极了为讨后妃开心不择手段的君王,穷途末路后脸都不要了,顾衡强行压下心头那股仿佛被调戏了一样的古怪感觉,丝毫不领情地狠狠一声“啪”,就将这不要脸的人拒之门外。

  而后她房间的门被一把拉开,顾衡带着那能冻死人的脸色,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四姑娘顾衠的眼前。

  顾衠一愣,看着她衣摆生风地朝自己走过来,脸上雀跃之色刚有端倪,就被走到面前的顾衡二话不说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半个多余的字都不肯有就往前走,顾衠被她带地脚底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到顾衡身上,忙慌慌张张地扶住了一旁的墙。

  顾衠:“三姐……”

  顾衡一言不发,只大步流星地朝前走,身后顾衠觑着她明显压抑着怒气的背影,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口无遮拦了,弱弱地唤了这么一声,见她不应,立刻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顾衡拉着她穿过游廊,来到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里,顾衠只管低头跟着她走,也没注意是什么地方,而后她的手突然被顾衡重重一甩,撒手的同时力道大地把她整个人都甩了出去。

  随后视野突然一暗,顾衠已经整个人身处在了黑暗里。

  顾衡站在门边,问她:“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顾衠:“……记得,柴房。”

  顾衠为人轻纵,这轻纵却也是有来由的——她是庶出,若按常理来说,庶出子女在偌大的家族里想要长活,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似乎才算正常,可顾衠不大一样,她的父亲虽只是顾家主后院众多侍君中的一个,可颇会讨喜,连带着女儿也十分受宠,顾衠又是幺女,庶出当嫡出一样养大的。只可惜命不大长,四姑娘顾衠的父亲离世那年,她已经十四岁了,那年顾衡十八,刚回到顾家还不足半年,不过是依着礼数去灵堂给顾衠的父亲吊唁送行。侍君的葬礼规格不大,会去的主子也不过就是家主和四姑娘,顾衡当时恰好经过,想到这是个极平和善良的男人,况且自己也曾受过他无心之中的帮助,心中一时惆怅,便也进去上了柱香。

  十四岁的顾衠乍然没了父亲,小姑娘正跪在父亲的灵位前抽抽噎噎地哭,穿着丧服的单薄背影可怜极了,顾衡被这氛围感染,想到自己也是幼年丧父,因此感同身受,可她又不擅长安慰,顾家主深思熟虑后,又在此时提出让顾衠跟着顾衡,顾衡虽颇感意外,却也没说什么,自那之后,她便接受了母亲的嘱托,开始全心全意地看护和教导这个最小的妹妹。

  一开始她可能是怕顾衡也丢下她,委委屈屈地挂着满脸泪水,却很听话,跟屁虫似的只知道走到哪儿都跟着她。时间一长就开始原形毕露,整天三姐三姐叫个不停,一会儿是姐姐,一会儿就直呼其名,嘴里挂着的全是她。

  后来顾衡罚起她来也毫不心软,最常用的招数就是在顾衠犯错的时候,押着她来到柴房,关个一两天让人长长记性——效果说得过去就行,最主要的是顾衡觉得这法子省心省气,不比打骂来的妙么?起先这法子还有些作用,顾衠出来后好歹能安分个四五天,可到后来她年纪渐长,顾衡发觉力不从心后便有些不大对她上心了。顾衠还清楚地记得两年前自己初满十八及冠的时候,她的三姐只送了一句话过来:“成人之后,我便不会再对你加以约束,你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再管你。”

  后来顾衡果真说到做到,她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冰山不化,唯有面对秦岫的时候才肯消融几分,别人大都休想。看管她也不过是碍于家主的嘱托,加上顾衠刚临丧父之痛,于心不忍。她的认知里并没有“相依为命”这个词,而今看着顾衠长大成人,顾衡就觉得自己仿佛卸下了一个担子,可这担子似乎卸地并不怎么彻底,总是隔三差五地来招惹她。

  顾衡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礼部的侍郎,虽不曾被明言直封为顾家的少主,可地位也已经与少主没什么差别了,缺的不过是个昭告众人的名分。同为大家族所出的庶女,两个人又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关系尚算亲近的时候,顾衡曾问过她将来想做什么,顾衠认真地凝神想了想,十分没追求地给出了回答:“卖艺吧。”

  顾衡:“……”

  顾衠把手一摊,对顾衡眼里赤/裸/裸写着的“没出息”三个大字表示十分无奈:“有三姐珠玉在前,我怎么做都显得平庸,况且我这人又懒,只能找些清闲的活儿干,不饿着自个儿就行了,难道还指望我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么?”

  权贵子弟与寒门自是不同,这差距是生来就有的,若要说有什么优势,便是后路的范围更广阔些——她们进入仕途时更容易,只要能在本家一众姐妹里展露头脚,就能在朝中挣得一席之地。顾家旁支子弟虽然不少,去掉几个从医的经商的,细数下来也没几个了,上面虽说还有两个嫡姐,可也是打小被宠坏了,十足的纨绔作风。当然,若顾衠没这个心,干什么自然也是和别人无关的,不会有人逼她靠这个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顾衡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你的日子是给我过的?”

  顾衠把一侧的眉高高挑起,故意问道:“那三姐想让我去做什么?”

  顾衡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是世族家的子弟,当官才是正途。况你也并非无才之人,别那么随便就把自己埋没了,二十岁后,若你还是这个念头,你想去便去。若是打消了,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入朝进仕,怎么样?”

  顾衠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吃亏,于是点头道:“好。”

  而今她站在这里,回头撑着笑脸问顾衡:“三姐这是要做什么?罚我吗?”

  顾衡的脸色晦暗不明,看着顾衠的目光很像是来报仇雪恨的,她回想起顾衠的种种所作所为,还有那个荒诞不经的理由,怒气在隐忍后的爆发往往比当场发作威力更为巨大,然而她到底不是歇斯底里的性子,周游一圈后又强行压回了心里,只深吸一口气,走之前撂下一句:“思过,想想自己哪里错了。”

  缓缓闭合的门缝将顾衠的身影挤压入黑暗里,决绝地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好在顾衠已经习惯——最顽劣的时候,她讨厌私塾里那位满口大道的老先生,出言不逊地顶撞了几次,后来顾衡接她回家,老先生又当着顾衡的面告了一状。虽然顾衡当时没有说什么,却很明显地能看出满脸的不悦,一路上都冷冷地。顾衠当时气急,见她神色不善,更是对老先生深恶痛绝,冲动之下说了几句不大恭敬的话,最后咬着牙扬言:“定要让她好看!”

  顾衡闻言,脚步当时一顿,语气硬地像块石头:“你让谁好看?”

  顾衠:“那个老顽固……”

  “身为学生,本就是你有错在先,你想让谁好看?”顾衡的语气分明不是十分疾言厉色,每个字却都如同裹着冰渣子,砸在顾衠心里,“她是打你了?辱骂你了?还是针对你了?难道不是你无缘无故心生厌恶,才多次于堂上对师长不敬?”

  顾衠噎住,哑口无言。

  顾衡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若是真不喜欢,大不了不听就是,回家我教你。顾衠,你记住,师无德尚可向其寻讨公道,学子无德则是害己最深。从前我觉得你聪颖,盼着你可以学业有成,而今我只希望你可以收敛偏激,与人相安无事,能做到吗?”

  顾衠立刻低下了头,沉默良久,才搓着衣角说:“能。”

  她好似真的在顾衡一席话里得知了自己的错误,觉得羞愧难当,一个字声音虽小,却很坚定,导致这态度把顾衡都糊弄过去了。

  可顾衠哪里是轻而易举就熄火罢休的人,私塾后方有片人栽人养的杏园,正值熟落的季节,她便想出一个阴损的整人法子来。进去偷了杏子,装进麻袋,一股脑全塞进了先生的房里,还欲盖弥彰地藏到了床底下。做完这些,拍手就走。

  果园的主人寻着蛛丝马迹找上门,来了一场“人赃并获”,老先生读圣人书长大,为人清高迂直,没有七拐八绕的肠子,面对这飞来横祸,是诬陷亦不亚于侮辱,百口莫辩之下,急地当场中风,晕了过去。

  顾衠正躲在暗处看着自己的“杰作”,当时发觉出不对劲来,觉得自己可能是玩过了头,急急忙忙去叫了大夫,回来的时候便看见顾衡也在。

  她是来带她回家的。

  顾衠心里咯噔一下,她看着顾衡的背影,步子怎么都迈不出去了。而后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缓缓回过了头,目光和她的撞了上去。

  她什么话都没说,却敏锐地从顾衠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安。

  这次她没有将人带回房间,而是去了后院人最少的地方,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你做的?”

  顾衠一吓,好半晌没吭声,一开始她还在心里琢磨着狡辩的理由,然而老先生最后倒下去的样子,还有顾衡的目光交织闪过,几乎快要让她无所遁形,顾衠咬了咬牙,挤出一个字:“是……”

  话音刚落,顾衡已然抬手,眼看那一巴掌就要落下去,顾衠难掩瑟缩,下意识闭上了眼,等了片刻,疼痛却久久未至。

  她睁开眼,刚刚那一刻的恐惧让她在闭眼的瞬间,眼睛就湿了,此时带着泪光,透过雾蒙蒙的水汽去看顾衡:“三姐……”

  “别叫我!”顾衡浑身发抖,“我问你,你只知道自己不喜欢她,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就因为做了你的老师,没有讨得你的喜欢,便要落得一身无妄之灾?!”

  “你的报复,为了一时之快险些毁掉一个人!”顾衡这次是真动了怒,拽着她将她丢入柴房,“好好反省反省!如果还不知悔改,我便去请示母亲,家法伺候!”

  “……三姐!”顾衠头一遭被她这么程度严重地怒斥惩罚,心中怕极,不停地拍着门板大哭,“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不该为了一时之快诬陷她……我去给老师道歉,我给她磕头道歉!你……”

  ……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次日顾衡过来,只说了四个字:“说到做到。”而后便带她去了那位老先生的家中。

  顾衠跪在那位老人的床前,看着她形容枯槁的手,竟是连床都下不来了,鼻子一酸,狠狠磕了一个头,“老师,学生错了。”

  她的三姐站在她的旁边,一同把腰身弯了下来:“对不住先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教导无方。先生日后的医药由顾家全部负责承担,顾衠顽劣,我也罚过她了,出了这样的结果,不敢恳请您的原谅,但求先生保重身体。”

  她又带顾衠去找了果园的主人,道了歉再如数赔偿,善后的工作做地滴水不漏,却更让顾衠打心眼里觉得羞愧难当。

  离开的时候,顾衡十分平静地说:“以后你的功课由我接手,我亲自教导,可以吗?”

  顾衠的眼睛红痕未褪,微微抽噎着点点头,她抬头看了顾衡一眼,那一刻突然胆子就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蹭过去,试图拉她的手。

  顾衡叹了口气,没有拒绝。

  她向来是个不怎么近人情的性子,偶尔却也十分刀子嘴豆腐心。从前顾衠被关在这里的时候,顾衡担心她年纪小吃不消,总会悄无声息地在墙外陪她一夜,也不出声,也不睡觉,集中精力和听力注意她这边的动静,若不是有一次,府里一个途径的下人不留神说漏了嘴,连顾衠都还被蒙在鼓里。

  她轻车熟路地摸着黑行至墙边,手掌虚虚地放到了墙面上,轻声唤道:“三姐?”

  其实她不确定顾衡究竟在不在……可无论她在还是不在,有没有听见,都不可能做出任何的回应。

  顾衠慢慢地弯起嘴角,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yuedu3.com。月读小说网手机版:https://m.yuedu3.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