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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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头天早晨的时候秦岫出门,顺带回了一趟府里,直到晌午才回到别院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卧室,去看谢倓人还在不在。

  她走的时候人还在床上睡着,可是等她推开门去看的时候,那床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被褥全都整整齐齐地铺在上面,几乎看不出任何因遭受旖旎而凌乱不堪的痕迹,窗户开了半边,有风温柔而冰冷地吹进来,小幅度地掀起了桌子上压在茶几下的一张纸。

  秦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抽了出来,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男人的字迹有些与外貌不符的锋利和俊秀,只有字里行间的端庄像了个十成十。

  他只写了短短一句话:我不想待在这里。

  秦岫盯着它足足看了半天,分明不是多么温柔缱绻的字眼,她的眼神却逐渐软了下去,看着一张纸的表情简直就像在温柔地端详谁的脸,片刻后,她突然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动了动手指,将这张纸小心轻柔地叠了起来,然后放在了枕头底下。

  这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她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因此也并没有多少失落的情绪。

  反而还不合时宜地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可爱。

  就连逃走都要跟她说一声。

  直到回了暗邸,秦岫刚一关上门,转眼就看见从未有人进出的内室屋门开了一条缝,而她似乎透过那条缝,捕捉到了一片熟悉的白色衣角。

  秦岫的心骤然狂跳起来。

  直到她的手挨上那扇门的时候,秦岫顿在那里,不知用了多少的勇气,才轻轻地将那扇门推开,像是怕动静一大就把里面的人惊走了似的,比她回别院去看他还在不在的时候还要万分忐忑。

  谢倓听见声音,抬头对上了秦岫的目光。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来这里,是专门等你的。”

  秦岫把门合上去,轻轻地道:“嗯。”

  谢倓:“让你看看我,让你知道我毫发无损地从你的地方走出来了。”

  秦岫嘴角露出一点快要绷不住的笑:“嗯。”

  ——你能从我的地方走出来,你能从我的心里走出来么?

  谢倓低下头,片刻后,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你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待了多少天么?”

  秦岫没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谢倓笑了一下,那笑里带着几分苦涩的自嘲:“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想每天都看见你,可是你总说要和我保持距离,我就想,既然山不就我,那我便来就山。”

  “然后我就偷偷来这里,与你隔着一扇门,虽然你看不见我,但是我可以听见你的声音,哪怕仅仅是这样,我也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现在,我连这件事都已经不能再做了,”他说,“我不能再犯傻了,不管你会不会娶皇兄,我都不能再傻下去了。”

  秦岫的嘴角原本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听了他的话,那点子笑意便逐渐落了下来,彻底归于平静。

  谢倓站起身,缓缓朝她走了两步,压迫性的身高使他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都比秦岫强大不少,秦岫不躲不避,任由他逼近自己,最后近地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落下来的气息。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他抬起手,指尖在秦岫心口上方临近肩膀的地方重重戳了两下,“我一个字,都不信了。”

  秦岫疲累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谢倓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志气,从小到大,就只想做个后宫里普普通通的皇子,不想装着那么多不该有的深沉心思,而是朗然天真地长大,像许多平常的男人一样,被他爱的人当做至宝捧在手心,以他帝卿的身份,哪怕只是下嫁给某位臣子用来联姻,他也能安然无虑地过完这辈子。

  就像他不该以男子之身沾染权谋,秦岫这个人,也真不是他该随便喜欢的。

  他其实活地没什么盼头,亲生父亲的遭遇甚至让他对终身大事都无法期待,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男人,生平最要紧不过就是个嫁人。他没什么大志,谁不希望自己干干净净安安稳稳?可他目睹过父亲的悲剧,他怕自己也重蹈覆辙地把父亲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以前他不明白那些痴心人没有由来的欢喜和忧愁出自哪里,后来他才知道,她就是源头。

  那四年里他一直在想,如果秦岫没有回来,或者她真的和那些人说的一样,早就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化成白骨一具,他会怎么办?

  不会有人人允许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这么等下去,他的年龄不允许,他的母皇不允许,那些想要靠着与皇族联姻以稳固地位的世家贵族不允许。

  谢倓想,她应该也是不允许的,否则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和四年前一般无二的姿态,禁锢他,亲吻他,心甘情愿地和他双双交缠,给他编织一场云端沉浮,枯木逢春的美梦。

  十八年他都过来了,没有碰见这个人之前他几乎无牵无挂,可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之间,他装着一个人,怀揣了一个承诺,他生了情,于是他在肝肠寸断里尝到了日秒难度的滋味,再无来去自如一身轻。

  他突然觉得,自己耗费时间和年华的等待毫无意义。

  他站直了身子,有些失神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就是……上了几次床么,”他喃喃地说,这话也不知是说给秦岫,还是说给自己,然后他似乎是想笑一下,来表明自己不在乎,可是红透的眼圈却把他出卖了,胸腔里明明洇血似的发疼,四肢百骸仿佛都在随着出口的话疼到发抖,“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秦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沉默。

  谢倓看着她,就好像第一天才认识这个人似的:“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其实不是什么软绵绵的性子,给人欺负了,抹抹眼泪就能转身离开,只放狠话,那就太没出息了。”

  秦岫:“……好,那我就等你的报复。”

  这态度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可恶。

  就跟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

  抛开那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不提,走到如今针锋相对的地步,两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心气,一个是出身不凡的皇子,一个是世族长大的子弟,当互相喜爱却出于某些原因无法走到一起,又不甘心这么说断就断,说释怀就释怀,便只能携同去往另一个针锋相对的极端,以求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纠缠,成为对方意味扭曲的慰藉。爱入骨髓,一旦变味就成了恨。

  这场感情在短时间内迅速崩塌重组,比的不是谁狠心谁绝情,而是谁能坚持到底,谁越凄惨,谁就越在乎。

  秦岫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反正我是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

  这句话刚一出口,谢倓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彻底被激怒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被逼入绝境的跳梁小丑,一拳接着一拳,却都尽数打在了棉花上。冲上来就掐住了秦岫的脖子,把她狠狠往墙上重重一摁,秦岫后背猛的撞上墙面,咚的一声,可见下手是用了大力气,秦岫眉尖疼的微微一抽。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就此掐死她。

  两个人无论是天生体力还是后天的武力,他都比秦岫要强了太多,秦岫在他手里几乎没有可以翻转局面的余地,被迫抬起头,喉咙被卡在收紧的掌心,他的五指在秦岫脖子上的皮肉嵌出压痕来,她连发声都已经十分困难,表情逐渐转为痛苦,出于求生的本能而微微张开嘴,就像离了水的鱼,胸腔肉眼可见地急促起伏,嘴里只剩下带着气音的细弱低喘。

  她的脖子那么细,又细又脆弱,谢倓的手心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过分纤瘦的锁骨,只要再稍微用些力,他就能保证世上再无秦岫这个人。

  就也再没有谁会像秦岫一样让他伤心地肝肠寸断了。

  可是这样太便宜她了。

  死比什么都容易,他的怨恨这么深刻,怎么能让她轻易就从中解脱出去。

  他的手指一点点松了下来,秦岫的脸色随着喉肺中逐渐顺畅的空气而恢复如常,等谢倓的手彻底离开她的脖颈,秦岫几乎是立刻倒了下去,跪在他脚边一边咳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末了,居然不知从哪里挤出一丝心力,缓缓抬起头,气息不稳地对他笑:“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谢倓往后撤了一步,慢慢将身子蹲下来,对她伸出手,突然拧着她的下巴,堪称粗暴地把秦岫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目光冷漠而认真的打量。

  他的视线从秦岫的眉眼开始,然后下滑,将她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地看一遍,那份因轻狂而生出的锐利被磨去棱角,她和十八岁时艳光逼人的秦岫几乎判若两人,那时她好看归好看,却有些不知收敛的青涩,然而也已经足够夺人眼球。可此时她的下巴被他桎梏在手里,虽然目光和表情并没有任何服软恳求的意味,甚至带着油盐不进的强硬,却美得近乎怜弱,只消看一眼,就已经十分能激起人的摧残欲。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也笑了,那笑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尖刻:“你就是靠的这个,和我皇兄串通上的吗?用身体?还是用的这张脸?”

  秦岫意味不明地低笑:“你觉得呢?”

  谢倓的眼神一下子从冷漠转为凶狠,恶狠狠地咬着牙,唇齿间逼出几个字:“别让我知道你碰了他,你这种人……你……”

  秦岫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兀自不慌不忙地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我怎么了,我这种人不配?殿下要是看不惯,不喜欢,现在就可以毁了我这张脸,我不心疼,心疼的是你皇兄。”

  下一刻,她把手伸进袖子里,将里面藏着的一把匕首抽出来,拿在手里,主动递到谢倓面前,体贴入微地道:“到时候,没了皮相,我也只剩下这副身体了。能让你迷恋沉醉的东西,也一定能让你皇兄着迷,要试试吗?”

  谢倓死死盯着她,目光好似要吃人,要把她连皮带肉都生吞活剥了,他脸上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捏着秦岫下巴的手指冰凉没有温度,唯有一双眼睛红的像要滴血。

  秦岫:“难道你忘了,在床上的时候你是怎么……”

  谢倓:“住口!不许说!”

  他劈口说完了这句,猛的松开秦岫的下巴,没有去接那把匕首,几乎是避而不及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慌乱不能自持。

  ……果然被逼的还是他吗?

  过了不知多久,秦岫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出了声,谢倓闭上眼不去看她,他心里的难过升到了极致,有生以来除了父亲死的那次,从来没有这么难过,对一个人爱不得,恨不得,五脏六腑都宛如在被一只手揪揉撕扯,眼泪都疼出来,声音里带着难以自已的颤抖:“我也求你……别碰他,不是你不配,而是我……”

  ……我不愿意看见你拥有除我之外的别的男人。

  后半句他没能说出来,因为哽咽而出现短暂的失声,眼里的水闸再次决堤而下,秦岫这时已经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被掐过的喉咙又开始隐隐作痛,连着一颗心,她艰涩地,略带苦笑地把那句话用无奈的口吻说了出来:“你能不能……别再哭了。”

  她站在谢倓面前,手背轻轻挨上他冰凉的脸,似乎是想把眼泪给他揩去,然而下一刻,大门突然被人从外冲撞而开,秦岫一下子骤然受惊,忙迅速地把手又收了回去,转头就看见了梁王谢昀那张表情错愕的脸。

  她身后还跟着紧随其上的殷罗。

  谢倓也看见了,赶紧把脸转向一旁。

  秦岫咳了一声,喘了口气,硬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她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冷冽,殷罗和秦岫相交数年,身为狐朋狗友很是会察言观色,直接一胳膊伸过去,搭着梁王的肩膀将她勾走,边走边笑:“哎,那个……梁王殿下,你前儿不是说想去吃酒,正愁没人陪么?微臣正好得空,现在陪你去好不好?”

  谢昀:“可是他们俩……”

  二人这时已经走出了几步,殷罗大逆不道地把梁王往后努的脑袋扳过来:“别看了别看了,殿下听话,看了长针眼。”

  她胳膊正使着劲儿,谢昀又刚好自己转过头,这么一扳,力道没能把控住,梁王的脑袋直直朝她碰了上来,嘴唇挨上了她的左脸。

  殷罗:“……”

  谢昀:“……”

  殷罗就好似让人一根针点了穴,直接僵在哪儿不会动了,整个人如遭雷劈,谢昀反应比她快,一个回神,见势不对,忙把自己从她胳膊的桎梏下撤出:“不是我!我不是故意!”

  殷罗浑身哆嗦,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谢昀“你你你”了半天,一脸被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亵渎了的表情,最后一跺脚,跑了。

  谢昀:“……”

  风月无数的梁王八百年都没见过这么纯情的人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不就被亲了一下,至于么……”

  况且她听说殷罗也去过倌馆一类的风尘之地,不会现在还是个雏儿吧?

  梁王苦恼地想:“这可真是难办了。”

  她的念头当下拐了个弯,没了殷罗刻意的阻拦,立刻想起了那两个要多不正常就多不正常的人,当机立断折了回去,打算一探究竟。那两个人还处在奸情被乍然撞破后的尴尬里,各自偏着头不去看对方,连站着的距离都比刚才要远了一些,实在是欲盖弥彰的很。

  梁王再次推门而入,这次没有人再说不让她进来了,左看看秦岫,右看看谢倓,这两个人之间流动的氛围十分诡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谢昀格格不入地处在一片沉默里,实在是耐心可嘉,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从这两张面对面对立站着,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的面孔上看出了什么妖魔鬼怪,末了一下下搓开折扇,掩着半张脸,笑地十分风骚。

  “怎么了呀,”谢昀揣着明白装糊涂,装模作样地问,“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

  秦岫抬了一下眼,又飞快把目光低垂了下去:“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我……臣前来请示一下殿下的意见。”

  谢倓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擦干净了,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将心肠百硬成钢,面无表情地把话接了过去:“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大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秦岫:“……没有。”

  谢昀唯恐天下不乱地举手:“她没有,本王有!”

  谢倓瞟了一眼笑地一脸贼相的梁王,自动把人无视了个彻底——他和这位与众不同的二姐是互掐互斗着长大的,谢昀打小就是个色胚,见这个幺弟生的玉雪可爱,却总是板着一张小脸故作正经的模样,时不时就心痒难耐地要来逗他。

  ……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谢倓揪着耳朵拎出了敬思殿。

  谢倓受她迫害不浅,嫌弃这个姐姐嫌弃的跟什么似的,然而这次懒得再和她落井下石的模样周旋,语气淡淡道:“二姐回京后见过母皇了么?”

  谢昀:“见了一面,怎么了?”

  谢倓转过身去:“刚好我要进宫一趟,索性二皇姐是个闲人,不如陪弟弟同去吧,秦大人事务缠身,怕是没有闲暇功夫应付皇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就是。”

  梁王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双眼一亮,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二话不说就跟着谢倓走了出去,满怀希冀地跟在他身后,待走了几步,梁王追上来问他:“我问你,不管什么问题,你真的都会如实招来吗?”

  谢倓面无表情:“不会。你可以问,我可以不说。”

  谢昀:“那你刚才说……你诓我?”她顿时反应过来了,连声质问道,“臭小子你敢诓我?”

  谢倓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听她在一旁叭叭叨叨就觉得烦,语气也不怎么客气:“诓的就是你,你自己非要眼巴巴地上当,不长记性还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你怨谁?”

  谢昀:“……”

  谢昀被劈头盖脸一顿硬怼,一时语塞,由衷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是被迁怒的错觉。

  好在梁王傻子肚里能撑船,对此早就习惯了,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小两口吵架,心情不佳啊?”

  谢倓脚步一停,咬牙切齿地道:“别胡说,谁跟她小两口!”

  梁王十分有经验的样子:“端容,你听说过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句话吗?”

  谢倓:“……”

  他的这位皇姐似乎越来越喜欢用自己的一套标准去度量别人了。

  谢倓忍着一口气,心火中烧地把梁王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甩下来:“二皇姐,你不要再平白无故给我泼脏水了,没有成亲,谈什么床尾和?母皇最忌讳私相授受,这话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

  谢昀说起歪理来头头是道:“忌讳是一回事,遵不遵行又是另一回事,这玩意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我不相信你会……”

  谢倓截口打断道:“够了,我不需要你信。”

  他的眼神就像在说,就你这记吃不记打的德行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看看你都纵欲过度成什么鬼样子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谢昀顶/着弟弟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色鬼般的目光,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笑来,“你自己进宫吧,二姐我还有要紧事要办。”

  谢倓点点头,没安好心地扔下一句:“当心点,我有个预感,你今天会被揍。”

  “……”谢昀笑骂道:“去你的,会不会说话,巴不得我不好是不是。”

  谢昀也是刚想起来还有殷罗这回事,两个人分道扬镳之后她就去了殷家,殷家主一见居然是梁王上门,第一反应不是稀客到访,而是……这人该不会盯上她家的姑娘了吧?

  殷家主目光里诧异和怀疑的意味太明显,谢昀也的确看在眼里,习以为常地没说什么,只粗略讲明了自己的来意,最后由小厮领着,抄小路去了后院。

  小厮十分懂事,直接把她领到殷罗的屋前,然后站在台阶上,说道:“少主,梁王殿下来拜访您。”

  里面传来殷罗十分任性妄为的一声:“不想见。”

  这么直白的拒绝让小厮一愣,为难地回头看向谢昀,心怀忐忑,唯恐自家少主这态度激怒皇女,谢昀十分大度地一摆手让他退下,然后面对房门,呼出一口气,下一刻气沉丹田:“殷罗,给本王开门!”

  殷罗:“微臣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殿下请回吧。”

  谢昀:“……”

  敢问这瞎话说的还能再草率一点吗?

  刚刚那个生龙活虎要拉她去喝酒的是谁?

  谢昀顺着她的话说:“你开门,让我看看你到底病的多重。”

  殷罗故作为难地借口道:“不方便。”

  谢昀见招拆招:“都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

  里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片刻过后,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胡扯道:“微臣得的病,是花柳病。”

  谢昀:“……”

  谢昀差点直接给她跪了。

  得了吧,一个吻就激动成那样,还花柳病。

  说出来谁信呐?

  事关女人的尊严,谢昀都不好意思拆穿她,十分牙疼地道:“不管什么病,你先开门,我们谈谈。”

  里边儿立刻跟没人似的安静了,半天都没个动静,看样子是打算装死装到底了。

  谢昀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反正我闲的很,有的是时间,殷罗,本王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被我纠缠上可比你得什么花柳病要可怕的多,你这少主的清白名声,还打不打算要?”

  看样子这话比什么威逼利诱都管用,话音刚落,又过了一会儿,里头的人斟酌纠结了半天,才不自然地闷声闷气道:“门没锁。”

  “……”这三个字险些把梁王气地往后倒仰,谢昀心道:“早知道就不浪费口水了!”

  她愤愤地把门一把推开,走进去却不见人,四下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看准了屋中唯一的床榻,殷罗似乎是有心不想见她,还把帷帐也一并拉了上去,掩了个严严实实。

  谢昀大步走过去,带着一股不知名的冲劲儿,把帷帐狠狠掀开,殷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谢昀就给气笑了:“装什么死,我说,大白天你衣服也不脱,钻被子里是预备孵蛋呢?给我起来。”

  殷罗闭着眼不想说话。

  谢昀俯身,一只手往殷罗枕侧一撑,凌驾在她上方,命令道:“我让你起来,别装聋作哑。”

  殷罗似乎是僵了一下,有些惊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没脱?”

  谢昀轻蔑一笑:“我诓你的,我不知道你脱没脱,故意这么说的。”

  殷罗:“……”

  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刚一睁眼,就看见了谢昀居高临下的脸,殷罗吓了一跳,骤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猛的坐起了身,额头直接撞在了谢昀的下巴上。

  这一下委实不轻,谢昀当场哀嚎一声,被撞地往后连退了两步,捂着下巴,浑身颤巍巍地发抖,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眼泪都疼出来了。

  她有心想问问殷罗:“我是跟你有仇么?!”

  “你……”她一手捂着痛楚未消的下巴,一手抬到半空,指着殷罗,凶神恶煞地说,“你给我……给本王滚下来!立刻!”

  殷罗虽然又惊又怕,但是却很有勇气地坐在原地不动,反而往后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

  就好像她一离开床,这个名为谢昀的采花大盗就会夺了她的清白似的。

  谢昀还真跟她杠上了:“你下不下来?”

  殷罗再次摇头拒绝。

  “行,”谢昀直接放话:“你别后悔!”

  言毕直接就离弦之箭般冲上来,鞋子也不脱,一翻身上了床,没等殷罗有所反应,扳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压回了被子里:“不下是吧,这是你自己选的。”

  殷罗似乎是想反抗,可她这次遇敌不淑,对面这个人是床上的高手,谢昀一上来就先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紧紧按在了殷罗脑袋的两侧。

  殷罗有生以来还没被人用这种姿势压制过,极度惊慌之下,她故技重施,再次用自己的额头去撞谢昀的下巴,没想到谢昀吃一堑长一智,反应极快地一松手,上身往后一撤,殷罗一时刹不住,一头就扎进了她怀里,没撞上谢昀的下巴,反而阴差阳错地撞上了她的……

  谢昀不由分说地用手臂禁锢住她的腰,把她圈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动弹,殷罗奋力反抗,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深拥的姿势掐上了,还掐得水深火热。

  殷罗动作受了限制,气急败坏之下哪还顾得上尊卑分明,张口骂道:“谢昀你个混蛋!别碰我!给老子滚!”

  她的激烈挣扎似乎起了作用,谢昀的手臂不知怎么的就松了些许,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她被殷罗一巴掌扇到了左脸,脆亮亮的一声“啪”。

  两个人都喘着气。

  殷罗打了这一巴掌,不见冷静,反而越加发癫,趁梁王愣了一下神,扳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床下重重一推。

  谢昀毫无防备,扑通一声,完美落地。

  殷罗一指房门:“滚!”

  良久不闻动静,她一转头,那厮竟又缓缓站了起来,半张脸上红痕明显,不依不饶地走近了两步,神色若有所思,目光锁着她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混蛋?你骂我混蛋?”

  殷罗反应过来是自己口不择言了,当下一噎。

  谢昀:“你早知道我的德行,还骂我混蛋,第一次。”

  殷罗头皮一炸,久久没能说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谢昀顿了一下,继续面不改色地火上浇油:“虽然我很生气,但你的样子,在我看来怎么都像是心虚……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小心被我亲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你殷大少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还是说因为我是女人,是断袖,所以你迫不及待要和我撇清关系?”

  殷罗:“……”

  谢昀:“解释一下吧。先别急着炸毛,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一个个给我说清楚。”

  她盯着殷罗,眼里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连神色都是毫无表情,目光里带着些炽烈的逼迫意味,这样的眼神很容易就能让人想起她时常因做派而被遗忘的身份——她是皇女,哪怕这个身份一度被人不当回事,甚至沦为惊世骇俗的笑柄,哪怕她再废物再不堪,她的身体里也流着谢氏皇族正统的血,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对她肆无忌惮的。

  谢昀一字一句地道:“先说清楚,我不喜欢跟别人耗,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我耐性很差,我让你说并不是在给你机会,而是我自己想要知道,说与不说全在于你,你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再想说,我也不一定会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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